当中一个黑黑的面孔,就是那个在溪边阻她去路的黑脸。他不知何时已悄然入队,碧萝看着他,他却并未看她。
一行人,在林间枯叶上走过,竟如微风抚过,不带一丝声音,不留一丝痕迹。
就像是鬼魅!
碧萝突然想到来时山路上遇到的那黑轿,他们好相似。
这才惊觉他的声音同那轿中之人声音是一样的!
而人群中果见那高瘦的黑衣人,他就站在黑衣男子身后,离黑衣男子最近。
看来轿中之中便是这个戴帷帽的黑衣男子了。
黑衣人走到碧萝面前,高大的身形将她视线完全挡住,也挡住了她的身体。
他应该是北方人,碧萝不禁想到。只有北方人才会这般高大,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高,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自己在他面前如小鸡一样毫无威胁。
不禁有点恨老天爷为何让男子更高大,让女子没有一点强势可言。
一阵风过,他的黑纱随风飘飞起来。
优美的下巴和性感迷人的薄唇忽隐忽现。
心突地一动!他应该长得很俊朗!
碧萝忙将目光移开,这个时候她怎么能乱想!大家闺秀是不可这样主动去看男人的,还是个陌生男人。
可是两人离得这么近,彼此可以呼吸到对方的气味!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冷香,这种香味她在山路上曾以闻到过,现在这么近距离,那香味更让她陶醉。
碧萝渐渐有些头晕了。
这情况——不妥!
她要自重!
碧萝不爱熏香,但少女身上自有股清爽的体香,却是天地间最为诱人的味道,似有或无飘向他。他忍不住又靠近一步。
身后的侍从却不敢再上前,都转过了身去。
靠这么近,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碧萝只能瞪着他,身体因无法动弹所以无可奈何。一时间面颊艳若桃花,目光中却含有警告。看见她紧张的模样,他在面纱后不禁笑了,没见过年纪这么小却还在他面前充冷静的女子。他要看到这样真实的她!
任何人都不要想在他面前泰然自若!
他的放松让气氛缓和很多。
也让他的随从有点不适应,他从来都是冷若冰霜的,不曾对什么人或什么事有过兴趣,更是讨厌与人那样近的接触,但显然这次,他并不讨厌!
碧萝不得已将眼睛闭上,她动又动不得,看又不想看,除了闭上眼还真没别的办法躲开!
只是他冷冷的气息带着男性的刚力向她袭来,即便闭上眼也仍然强烈感受得到!
天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要站这么近!
碧萝却是要躲却躲不了。
他的味道也如他人一般十分霸道,整个将碧萝包裹,两个人的气味渐渐融合,竟碰撞出更为激烈而热情的芬芳。
对她!不禁有了一点兴趣——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这样绝色的美人倒可将她——
两人之间短暂的交流不过片刻,在外人看来确也只是片刻,两人却同时感到,短暂的刹那间有种时间停止因而天长地久的错觉?
“主公,人到了!”有人在他身后说道。
他转过身去,将刚才的热度及迷惑瞬间带走,只剩下冷意。
碧萝顿时松了口气,不安的心这才宁静下来。
趁黑衣人转身的一瞬间,碧萝看到了清远大师。
清远大师仍旧低着头,却跪在了地上。
碧萝心一揪,他为何要跪下,那个清高自许的清远大师竟会对人俯首称臣。
待到黑衣人完全转过身去,碧萝再看不到任何人,他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马上听到清远大师的声音:“请主公处罚。”
碧萝不禁瞪大了眼,清远大师怎会叫这个人是主公,而且言语中同这些侍从一样,也带着卑恭之意。
面前的黑衣男子淡淡道:“你自己说过三年之约的,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属下做事拖泥带水。”
“启禀主公,事情真相属下已查明。清静师兄当年也是被人蒙蔽,以致铸成大错。他心中后悔不已。这些年来他安身在烟云寺,每日只知诵经赎罪,早已不问世间俗事。还望主公念在属下多年忠心的份上,饶过清静师兄。”
这翻话碧萝听来云里雾里,好像清远师傅是这黑衣人的属下,那他僧人的身份难道是假的?
而清远师傅的师兄清静大师,碧萝很少见到。只知道他是得道高僧,常年闭关修行,极少与人见面。现在听清远师傅话中之意,他竟不是闭关修行,而是在躲避。他曾经做错过一件事,心中懊悔只得以此方式来减少内心的自责。难怪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这黑衣人莫非是来寻仇的?
只听那黑衣男子又缓缓说道:“清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事情虽非他有意做错,但错便是错了,况且他犯下的弥天大罪死十次也是不够的。”
冷冷的语气不容质疑,明白的表示了他的决定。清远心中顿时一凉,他还是救不了清静师兄。
主子素来严厉,清静师兄只怕命在旦夕,心中实在不忍,现今只有冒死救师兄一命。
碧萝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原来清远师傅和清静大师都有不可告人之事,而事情一旦不可告人,便注定了当事人会痛苦万分。
而清远师傅的话中也说了清静大师活得很痛苦,这黑衣人竟还是不放过他们,真的是冷血无情!
只听到清远师傅磕头的声音,磕了三下之后,又听到他说道:“请主公手下留情,清远愿一命换一命。”
此言一出,碧萝吓一大跳,一命换一命!什么意思,清远师傅要以自己的命换清静师傅的命?
碧萝听到清远师傅要以自己的命换清静大师的命,吓得脸都白了。
以清远师傅的性子,他说得出便做得到。
不知这黑衣男子能否手下留情,一切全看他的意思了。
只是那黑衣男子尚未说话,旁边那个高瘦男子却先怒斥道:“清远,你好大胆子。主公吩咐之事没有完成,还敢要挟主公。”
这人站在黑衣男子身边,是他手下最得力的第一护卫,说出的话自然也极有分量。
清远因此低头趴在了地上。
见有人火上浇油,碧萝更急。
却忽然觉得喉咙卡卡地,似恢复了感觉,可以发出声来了。只不过还不顺畅。而身体也在慢慢复原中。略略动了动指尖,竟然可以动了。
清远伏在地上继续说道:“属下怎敢要挟主公。属下的命都是主公的,主公要属下死,属下决不苟活。只是清静师兄是清远的兄长,清远甘愿一同受罚。”
黑衣人冷冷一哼,道:“你不要以为我真不舍得杀你。”
话音一落,一柄玄色长剑划破空气,呼啸飞至清远面前,呲地一声插入土中。
剑入土三分,剩下在外面的七分竟丝毫不曾摆动,就好像是那黑衣男子站在他面前将剑直直插入泥土之中,他手臂的力道真是惊人,而对臂力的运用也堪称巧妙。
清远心中一声叹息,主公连亲手杀他都不屑。
罢、罢、罢,今日之死,也早已心中做好准备。
抽出那柄长剑,细细擦干上面粘滞的泥土。
那剑通身乌黑,并无半点光泽,却隐隐透出一股寒意。剑身上一条黑龙蜿蜒而上。清远微笑道:“谢主公赐龙呤剑,能死在此剑上,是清远的荣幸。”
原来此剑是那黑衣人随身佩剑,因其剑声气贯长虹,尤似龙啸故得名龙呤剑。
死在此剑下的人不是英雄便是枭雄,因而清远才会以死在此剑下为荣。
能死在此剑下也无憾了!
挥剑便欲向颈中抹去。
“不要!清远师傅不要!”主公身后一个年轻书生向他跑来,只是那一声娇喝倒更似女子。
清远心中一动,手停了下来。
书生猛然扑过来,因速度过快,扑倒在地上,却将清远的手紧紧抱住了。
清远一脸的诧异,不敢相信在这里会看到她。
“清远师傅,不可。”碧萝摇着头看着清远,一双大大的眼睛已蓄满泪水,满脸的忧伤只叫他心痛。
她竟伤心到为他而流泪,他从没有让任何人为他落过泪,还是女人——一个他只想看到她笑的女人。
却让她流泪了。
临走了却让她发现了他的秘密,这让他如何能走得放心。
看到她才发觉内心是多么地不舍,不舍得离开她,不舍得她伤心,不舍得她流泪。只是这份眷恋却不是他有资格拥有的,终只能埋藏在心底。
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她的手凉得吓人,脸色苍白,眼神惶恐不安。想来是为自己担心,更加心痛不已,他不怕死,却怕她因此而伤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没有摔伤?”他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担忧。
清心寡欲的清远竟然会紧张一个人,这可叫在场的同仁刮目相看!
远处冷冷的目光一直停在他们身上,清远突然想到此刻情形,心中一惊,放开了她的手。
心中一凛:以主公及这些侍卫的听力,百米内的动静都逃不出他们的耳朵,她怎能随便来到这里,而她此时出现竟无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