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也是微微一动,看她的目光渐渐执着而深邃了。沉默半晌之后,忽极低声说道:“作为王妃,你应该体谅我,我的女人只能留在府里。留在民间,就算不嫁,都是我的耻辱。”起身走到她身后,俯身轻柔地圈住了她的身子,手极其小心地落在了她小腹上,清冽的寒香笼罩下来,他呵护的姿态让她着点迷惑,轻声在她耳边哄着她:“你是我唯一的王妃,地位不可动摇,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么?自你回来,我再未碰过任何一个女人,以后也不会,这样,你还不能满意么?”
唯一的王妃!到了下个月,这谎言他还要如何编下去?温柔情话是毒药,她已清醒了!
碧萝低头冷笑,当她是在吃醋,当她是三岁的孩子?他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体谅!他这样自我的人,也懂何为体谅?
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她走到亭子另一边,依旧背对着他静静说道:“王爷何必苦了自己,王爷爱谁、宠谁、留谁——娶谁!三妻四妾,万千宠爱。这些,萝儿并不在意,只是想请王爷放了萝儿与尚香姐姐,我们想要的是自由。”
轩煌脸色微变,站起身来慢慢踱到她身后,习惯性一边轻轻转动指中的和田白玉板指,思考着她的话到底是出于埋怨还是真心,他该如何说才能让她安心跟他走,他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丝丝缕缕飘来,目光落在她优美修长的颈背,洁白如玉,他看得有些痴了。目光下移一分,衣衫里面,那个位置有一点紫红的吻痕,是他昨日留下的,几日之内都不会褪掉吧!嘴角淡淡勾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在她颈部轻轻摩挲,柔嫩细滑的触感让他身子一紧,她倒是倏地一惊,一惊之后并未回头,只略略缩了缩身子,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手停在半空中,颇有些失落与孤寂的味道,凌轩煌淡然一笑,回身走回石桌前坐下,仍端了那杯冷茶继续喝。
见他没有反应,碧萝转过身来,深深一礼,恳切道:“君无戏言!请王爷成全臣妾。”
她静静说出这番话,听起来既无风也无浪,可是心中却是有着撕裂般的痛,泪水几乎就要无法控制地流出来,她恨自己不够坚强,做足了思想准备,可事到临头,分手这话,说起来不轻松,接受起来很痛苦。
这便是爱,伤心的话不管是谁说出来,最受伤的总是最爱的那一个。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话落在他心中,亦是痛彻心扉!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这盘若输了,你得给我生儿子’她倒想到用这四个字来激他——凌轩煌自嘲地浅笑一声,凝视着她,淡然道:“成全,我该如何成全?相对于普通人而言,我们的自由是有局限性的,萝儿的自由便局限在我的势力范围内。
天下无人不知你是我最宠爱的女人。我身后明的、暗的敌人数都数不清,叫我怎能放心让你离开,你若落入有心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你身体不好,若无红云照顾,孩子也危险。你不考虑自己,总要考虑孩子。陈王——只怕都还保不了你的周全。”
凌轩煌这些话本出于真心的担忧,只是碧萝却误解了他的用意。以为他以往处处表现得对她无比的宠爱,便是为了让所有人注意她,她再无法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她必须依附他。
因此误会更加恨他,抬头看他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仇恨的目光让凌轩煌心中一紧,隐隐觉得她是误会了,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本是个极高傲的人,向来连话都不愿多说,更何况是解释的话,今日对碧萝哄也好、劝也好,说这么多已是他人生的突破了,再让他解释,他竟不屑。只冷冷凝视着她。
“原是我信错了你,从一开始便错了,你竟是个这么深心机的男人。看来,烟柳山庄遇刺一事也是王爷的杰作。只是王爷也真是太冒险了,为了一个女人用苦肉计,值得么?”
‘啪’地一声脆响,凌轩煌手中的瓷杯竟被他生生捏裂了,锋利的裂口割破了手掌,他却不觉得痛,因为心过于痛了竟感觉不到手痛。茶水混着血自指缝间流出,蜿蜒流入宽袖中,少许滴在石桌上。
她竟这样误会他,凌轩煌也是阵阵心寒,真想甩袖就此走掉。劝自己:天下女人何其多,何必执着她一个人。只是看到她伤心的样子,还是舍不得,还是放不下。
强忍了心中怒火,再次说道:“这样,尚香便依了你,让她走。你有孕在身我不放心,做母亲的人了不要太任性,得先替孩子想想。不如我另安排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给你住,你散散心透透气。先静心养胎,其他的事,你我夫妻之间慢慢解决,可好。”
他算是让了一大步,希望她不要再坚持。
碧萝走回亭边,亦是深深吸了口气,平伏了一下心情,叹息一声后终无奈道:“你我夫妻一场,若能解决我怎会走到这一步,可知哀莫大于心死!萝儿对王爷已死了心了!
十年,尚香姐姐苦等你十年,少女最美丽的青春年华为你虚掷,你不曾感动。不但不感动,反用囚禁的方法来伤害她,你这样卑鄙、自私!唇亡齿寒,臣妾怎知下一个不是臣妾。王爷心中只有王爷自己,从没有以真心相待爱你和你所爱的人,我们之间便是有爱也早已枯死,无爱而要勉强生活在一起,痛苦的是双方。
跟王爷在一起,萝儿很辛苦!王爷,不要再执着了,我们相遇许是上天的错误,与其这样纠缠着苦了二人,不如相忘于江湖,让萝儿安安静静离开吧!”
她误会他,看轻他:卑鄙、自私!原来他在她心中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解、愤怒、心痛、憋闷……
他从未这么压抑而痛苦过!似有团气郁积于胸口,他难过得想杀人,想杀了所有与他对立的人。
真心!他给了她真心,她竟还说他心中只有他自己。
爱!她爱他么,或许有一点,可她更爱清远,她才是真正不曾真心相对的那一个,她才真正的不懂得爱。她一心只想要离开,相忘于江湖,她狠心做得到!因为她不爱他!可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他爱她已入骨髓,他恨不能将她融入他的骨血中,二人永远不能分离。
他不能让她忘记他,所以不能让她离开他。
凌轩煌冷着脸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犀利地看着碧萝,“你因尚香一事而心情不好,我可以体谅你,这些话便当成没听到。跟我回府!”
说着,便走上前来。
碧萝见他要用强,连忙后退几步,退到了花圃之中,她仰起下巴抬起手来,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柄弯刀。刀锋正抵住脖子,她一脸毅然决然地看着凌轩煌,手背隐隐可见青筋突起,她用了全力想对抗他,刀下已有血丝渗出。
“不要过来,你再逼我,我便死在这里!”
凌轩煌脚步一滞,那柄弯刀是他早上送给她的,真没想到她竟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见她竟是宁可死也不愿跟他回去,他更加怒不可遏。
“你竟是连孩子都不顾了?”
孩子!孩子她也不舍得的,可是,清远说过保不住的,他还要骗她?心中一硬,淡淡说道:“王爷若真怜惜孩子,便放了萝儿。孩子若能顺利生下来,我——定会还给王爷!”强行维持平静的脸色,不想让他发现她对孩子的留恋与不舍,因那也是对他的留恋与不舍。
她的话再次让他压抑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他身上的怒意如海浪般翻滚起来,她离他几步之遥仍能感觉,只觉脊背阵阵发凉。
凌轩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极力压抑着着心中愤怒、哀痛、心酸。他若不压制,只怕会失手杀了她。半晌后,才暗哑着问道:“你这样绝决,连孩子都舍得放弃,是因为清远来了?”
伤心的感觉在空气中流动。
他的话竟可给人感觉到他在伤心,碧萝不敢相信他也会伤心。转念一想,却是明白了:他的伤心是因为怀疑她背叛了他,他那么骄傲,自然容不得她背叛的。也好,若能让他对她死心,便是让他误会又如何。
斩钉截铁道:“是!”
凌轩煌点了点头,冷笑道:“很好!你听好了,你若有事,不出半个时辰,我便叫碧家所有的人为你陪葬!”
碧萝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可是,走到这一步,她再不能妥协。
亦是冷笑道:“碧萝出府那一刻起便想好了,既无法保全碧家,从此便与碧家共进退,死未尝不是解脱!”说完,刀往颈上推去。
碧萝站在******丛中,执刀的纤纤玉腕上,水袖悄然滑落,一只洁白光润的昆仑玉镯露了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极柔和的光晕,衬得她素手更加的柔嫩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