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萝低头细细想了想,遂抬起头小声说道:“我如意山庄富有天下——”
碧萝此话并未说完,因为她觉得面前这人应该不是缺钱的主。
果然她话还未说完,便觉得他浑身上下透出了不屑的昂然。
让人清楚地感觉得到他有钱,有得是钱,决对不会缺钱,根本不在乎钱!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真的想要清远师傅的命吗?
他要什么他为何不肯爽快说出来,为何要拿人家的命做猜迷游戏?
碧萝着急地愤然脱口而出“公子到底想要什么请公子明说,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暗暗吸了口气——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可谓不计后果!
果然!一向严肃的他也忍不住盯着她看,然后优美的唇微微弯成一个诱人的弧度,可惜没人看得到。
戏谑地问道:“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满足?真的吗?”
他此话一出,更是叫在场的人又暗暗吸了口气,因为他从未用这种调笑的口气说过这种暧昧的话——从不曾说过——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过——就算是私下里也没有过。
真想知道他说此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所有的人再次偷偷向碧萝看去,大家一致觉得:这个女子果然——厉害。
“小女孩!不要对男人说这样的话,不然的话你会后悔的!”
他的话依旧没有温度,却放肆。
碧萝也发觉到自己的话说错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万分,心中真是恨急了。心想:若不是他一直逼她,她怎能情急之下说错话,他真是要把人逼死掉再逼疯掉。
而且他竟然叫她小女孩!简直不把她放在眼中。
她不可叫他小看了,碧萝收回尴尬的样子,挺了挺腰淡淡道:“当然,有违人伦常理,有悖良心的事我是不会答应的,相信公子也不是那样的小人,会趁人之危。”
他若有非份之想,那他就是小人了!他决不是个愿意被人当作‘小人’人,这点她有把握。
看她快速恢复了之前大方的样子,黑衣男子也收了调笑之心。
冷然回答:“你以为你有资格谈条件吗?而且你以为你救活了他,他敢活下去吗?”
碧萝气极了,他真要将她也逼死才好吗?
他要杀清远师傅却要引她看到,让她卷入其中,却又不知他是何用意。
只是事已至此,叫她不管清远师傅是不可能的。他为何不肯给个痛快话,让她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他是不是有病,脑子有病。以看着他人在生死线上挣扎为乐。
碧萝再次回头看了看清远,那瘦小的身躯似有魔力,让她每看一眼,身上就会涌出新的勇气。她一定要救他,否则她白跟清远师傅学做人了。
“我不知清远师傅做错了什么,但是我知道师傅为人坦坦荡荡,决不是阴险小人。想信这点公子比我还要清楚。刚才听你们那一番话,师傅便是有错也不至死。
而师傅才情想必公子也是欣赏的。若因小事误杀了师傅,公子以后也一定会后悔。
公子不如放过清远师傅,小女子愿意为公子做三件事作为交换。
小女子虽不才,但也知言必行,行必果。公子吩咐之事我一定会做到,虽然这世间可能没有公子做不到之事,但应该会有公子不屑或不方便做的事,只要公子一句话,碧萝定不会推辞。
——恳请公子手下留情。”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又合情合理,听她说完,那黑衣人半晌也未出声。
却终抬手一挥,那些随从便如鬼魅般瞬间消失无踪,临走将清远师傅和那把剑也一并带走了。
林中除了豆蔻胭脂树,便只剩下他二人。
一种淡淡的异样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起来。
碧萝见他放过了清远师傅,心中松了口气,盈盈一拜道:“多谢公子开恩。”
他并未答话,反而问道:“听说你善弹弦琴,可否弹奏一曲?”虽然是问她可否,但是语气中却自然带着股威严,让人不敢拒绝。
碧萝心想他即放过了清远师傅,而如今师傅的伤也须他来救治。于情于理她还是不要拒绝他,而且他的要求也并不过份。
遂低头道:“小女子琴艺不佳,希望不至扫了公子的雅兴。”
说完恭身一礼,先走到溪边将手上的血迹洗净,然后便要再走回林中。
却不知那黑衣男子何时已随她走出山林,来到溪边草地上。
手中是那架清远师傅最爱的‘天音’。
他一手托起瑶琴,另一只手轻轻在琴身上抚摸,那温柔的手势似在抚摸心爱的人。
碧萝不禁被他的样子迷惑了。
碧萝相信乐器是有灵性的,每当她弹奏时便会感到在与瑶琴谈心,瑶琴在她手下吐露它的心声,所以若是知音与它心意相通,弹奏出来的曲音便可动人心弦。
感觉他与那‘天音’是相识的,他们之间有着某种情感的交流。看他的样子,那‘天音’和他似在谈心,他们身上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好奇妙!。
他是此琴原来的主人!
碧萝不禁呆了,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肯定,她只知道她这个想法绝对不会错,因为她也是最懂琴的人。
只是清远师傅现在已将琴送给她了,那她是要还给他还是留下。
只见他终一定神,修长的手指从琴弦上滑过,只听得一阵叮咚之声,极为清脆悦耳。
黑衣男子淡淡道:“姑娘请。”
碧萝一呆,他对人竟还没有对琴的一半温柔!
将琴接过,随口问道:“公子想听什么?”
“随便。”他不过是想听听‘天音’的声音。
一转眼看到碧萝腰间系着的竹笛,黑衣男子冷冷道:“笛子借来一用!”
碧萝不禁皱眉,他这人,用词是极度的有礼貌,可是感觉却是极端的霸道。他是说‘借’字,但口气那么不可一世,谁敢不借。
碧萝狐疑向他看去,一边取下腰间的竹笛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竹笛,然后又自然地在笛身上轻抚。原本黄旧的笛子被他拿在手中后,竟也泛出了淡淡的光晕,被他白玉般修长的指一衬,竟如黄玉一样润泽。碧萝这下真的是佩服他了,他与笛子竟也能如此和谐,看到他就恍若能听到悠扬的笛音一般。
“这支笛子做得很精致,做笛子的人很有心。”
碧萝有点难为情的,她当然知道做笛子的人是有心的。
笛身上隐隐有凹凸不平之感,似有字刻在上面。黑衣男子低头细看,果然有一排极小极工整的字。因日子已久,有些字迹已难辨认。
碧萝却知那笛上刻了什么,不由脸更红了,露出了少女的娇羞。
暗暗希望他不要看清楚,只听到他已轻轻念道:
“玉骨冰肌自主张,傲雪欺霜印碧窗。——是在说你吗?”他的声音浑厚低沉,非常好听,尤其在念诗的时候不觉还带着些柔情。
似魔咒一般引她想到了世宗表哥那张深情的脸,表哥说:“萝妹,这首诗与你好配。”
她当年年少,并不懂表哥的眼神,只知道他待自己比亲哥哥还好。待到明白了,却又无法回应他那份深情,并非因那小王爷,只因自己尚不懂情是何物。
情——应该是璀璨艳丽如烟花,浪漫温馨如春水。
只是她会拥有吗?或者她还有机会拥有吗?
氤氲雾气中,绯红落叶落入少女黑发间,她浑然未觉。只低头静静思念心中所挂念之人,待到枫叶自发间落入眼前,她才突然惊觉,抬头望向高大的树冠,却不防被头顶的阳光闪到了双眼,急忙偏头回避阳光。却看到那黑衣男子一直在注视着她,她一时间也有点忡怔。只是他的面纱依旧无法拦住他冷然而犀利的眼神,那样霸气地射进她心中。
忙躲开了他的视线,心中暗自揣测,不知他是否看穿了她的心事。
身后忽然传来悠扬的笛音,碧萝心中一动,他果然会吹笛,而且还吹得非常好。
待再听得片刻,碧萝更是大惊!
他吹出来的曲子竟是她刚才一路上山之时吹的,那曲子是她当年同碧波姐姐学吹笛时两人好玩而编的,后来她有心时将曲子略微改动了一些,没想到他只听一遍就可一个音符也不差的吹出来。
他真是个极懂音律之人。
因心情不同,他笛音中的意境比她之前单纯的开心又多了许多,有沧桑、有大气、有忧郁、有霸气、、、、、、让她在瞬间迷失而不自知。
他究竟是什么人,竟可将笛子吹得这样出神入化。连传她琴艺的师傅也不及他三分。他的笛音听来让人心旷神怡。
一个薄情冷意之人,却为何可将音乐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她第一次在音乐中感觉到天下之大,大到她的世界无法想像。
就像他,她不知道天下还可以有这样的人,原本该与音乐格格不入却反而融合得如此完美。碧萝呆呆看着他一袭黑衣在山林间如同黑色精灵,优雅的姿态,昂然的气势,即便掩着面也让她觉得他是个最惑人心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