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源大陆,伏牛山脚,马家集。
清晨时分,小镇街道上还没有多少人出来行走,但在镇子北面的英雄馆中,却早已是一片鼎沸之声。
今日是英雄馆半年一次的察学之日,在馆中求学的所有弟子,都要在这一日接受师傅的考校,以确定每人的修行进度。因为有重要事情宣布,所以这次比往常提前了几天。师父们提前早就已经有了交代,所以全馆几十名弟子,无论平时在哪里修行,今日全部齐聚于此。
弟子们排成四排,仔细看去,才发现他们都是一副少年人的面孔,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只有八九岁而已。
此时众弟子们正在一位老者的指挥下,打着馆里教授的伏虎拳法,口中还喝喝有声。这套拳法只是用来给馆中弟子入门之用,并没有什么高深之处。但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功力。
同样的一套拳法,在几十位弟子同时使来,却是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几种效果。有的人使来,一板一眼,呆滞无神,有的人却能打得猎猎作响,劲风鼓荡。其中最引注意的是一位青衣少年,他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但这套拳法在他手中使出,就好像活了过来一样,挥洒间圆转如意,真气胡浑厚而内敛,练气修为恐怕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在弟子们排成的方阵不远处,还有四名中年男子,当先一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身材高大,国字脸,连鬓眉,只是站在那里,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油然而生。他就是这座英雄馆的主人-莫英雄。
他身后站着三人,都是馆里的教习。
待到弟子们打完一套拳法,老者走到莫英雄身边,说道:“馆主,开始吧。”
“嗯,那就.嗯?”
莫英雄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看向门口的方向。众人见他转头,不禁也跟着他把视线移了过去。
只见一个少年快步的向院内跑来,他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打补丁的麻衣,清秀的面孔上还带着风尘之色。
少年快步跑到莫英雄身前,单膝跪地,口中带着喘息的说道:“弟子段千寻,拜见馆主,师父。弟子来迟,还请馆主责罚!”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一会儿看向段千寻,一会儿又看向莫英雄。大家都知道馆主向来严厉,现在段千寻撞到他的手上,不知馆主会怎么责罚他!
“他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弟子们到底是少年心性,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就算来了又怎么样?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现在又撞到馆主头上,说不定会被直接踢出馆里!”
“就是就是.他的资质那么差,早就该自行离开,省的丢人现眼!”
“哼,一个孤家子而已,凭什么和我们站在一起,要不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我早就打杀了他!”
..。。
少年们的谈话声越来越高,言谈之中竟大有杀了这少年的心思,也不知这段千寻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我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此刻段千寻的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有吗?没有!“不过是因为我是孤儿而已,你们都是各个家族里资质最好的少年,从小锦衣玉食,受人宠爱,到了年龄就被送到武馆习武,但有所成,以后在家族里的地位只会更高。我呢,从小孤苦无依,好不容易得来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谁成想,资质却是这般恶劣。难道就因为我是孤家子,因为我资质恶劣,就不配和你们站在一起吗?就要让你们杀之而后快吗?”
段千寻心中怒气难平,但这些年的孤独生活,让他知道气愤是最无用的,只有活的更好,才是对这些人最有力的回击!
所以虽然他心里已是怒气翻涌,但他的脸上却是平静异常,就那么静静的跪在那里,对周围的言语充耳不闻!而莫英雄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终于刚才的老者听不下去了,对着众人喝到:“肃静!”
话音出口,场内为之一静。
这时突然从莫英雄身后窜出一人,五十来岁,吊睛鼠眼,嘴上还留着两撇老鼠须。他两步窜到段千寻身前,厉声喝道:“孽障,你还来做什么?检点不到,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拉出去!责杖五十!”说完这些,又转向莫英雄,“属下管教不严,还望馆主恕罪。”
莫英雄扭头看向这人,问道:“他是马师父门下?”
“是,此子确实是我门下。馆主可能已经忘了,当年是您特批他入馆习武的,不但没有嫌弃的他的资质低下,还免去他的学资。谁知这小子竟然辜负馆主的一片好心,不但练功时偷奸耍滑,平时更是仗着您的名头在馆中为非作歹,现在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我看馆主还是直接把他踢出馆里为好!“
这人名叫马原,是段千寻的师父,但现在徒弟犯错,他不但不出来维护,反而第一个出来喊打喊杀。而段千寻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好像他口中所说之人不是自己一样。这幅情形,实在是诡异的很。
而莫英雄并没有理再会马原,他冲着前来抓人的两名侍者一摆手,让他们退去。对着段千寻问道:“你就是段千寻?那个进馆七年,一无所成的段千寻?”
听闻这话,段千寻嘴角挂起一抹苦笑,自己这废物的名头还真是响亮。他抬头看了莫英雄一眼,见他神色威严,心头一紧,连忙又把头低下,口中回到:“不错!正是弟子!”
见他答应,莫英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虽然是这里的馆主,但平时都是一心潜修,并不怎么理会俗事。像这些弟子,也只记得几个而已。之所以知道段千寻这个人,还是因为他的女儿。
当年那丫头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说自己遇到了一个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只因为出身寒门孤子,交不起武馆的学资,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死缠烂打非要让自己把他招进馆里。耐不住女儿说的好听,他心里也不禁起了爱才之心,不但把他收入馆里,还免去了他的学资。
后来他也曾去偷偷看过,这一看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奇才,根本就是一个废材而已!练武七年,连练气一层都没有达到,这样的资质连普通人都不如,顿时就消了见他的兴趣,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朝令夕改,这才没有免去他在馆内习武的资格。
两人今天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但莫英雄的眼里却流露出了欣赏之色。从段千寻进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无论是周围弟子们的嘲弄,还是师父的呵斥,甚或是他的威压,都能表现的不卑不亢,宠辱不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又问道:“你为什么来迟了?”
段千寻闻言,不禁瞥了马原一眼,马原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相交,马原立刻使了一个凶狠的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他这次之所以迟到,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根本没有得到通知,他是刚刚才知道的消息,匆匆赶过来的!
段千寻虽然心里把马原恨得要死,但他却不能把实情说出来,因为英雄馆门规上写的清清楚楚,‘言师之过,乃大不敬,但有所犯,剔除门墙,决不姑息!’他现在还不能离开英雄馆,所以即使受再大的委屈,他也只能忍着。
“弟子罪该万死,昨日上山采药忘了时辰,请馆主责罚!”
他话音刚落,马原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插话到:“哼,你也不用遮遮掩掩,今天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所幸就敞开了说,免得让人在背后说我拿师父的架子压你!”说到这,他环顾了场内一眼,冲着莫英雄一拱手,神情愤愤,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大家都知道,这练武一道,首重资质,资质高绝者,百日筑基,亦无不可。但资质差的,就像这个段千寻一样,练武七年,还是一事无成。这样的人即使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不但是浪费你自己的时间,更是浪费我的时间。今天当着馆主的面,我就要把事情说清楚,这样的弟子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今日馆主若是不把他剔除出馆,那我这个教习也没有脸再做下去了!省的被人说误人子弟!”
段千寻听到这猛地抬起头来,他实在没有想到,这马原竟然为了赶他出馆,连这样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天源大陆以武为尊,武者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所以人人皆以习武为提高自身地位的首要选择。但俗话说‘穷学文,富学武。’练武一道,耗费甚高,非是殷实人家不可,待到学有所成,更是要举全族之力供养。像馆中这些弟子,不但要缴纳不菲的学资,而且逢年过节,还要为师父送上礼品。
段千寻虽然因为特殊原因被免去学资,但他一个孩子,解决温饱已是不易,不时还要买些草药治疗损伤的身体,自然没有多余的来孝敬师父。再加上他资质太低,每次察学之日都要拖马原的后腿,所以马原总是想赶他出馆,处处难为于他。说是师父,其实除了把馆内给弟子的功法拿来给他,平时对他都是视而不见。这次马原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是非要把他赶走不可。
他又猛地看向莫英雄,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因为对方实在没有理由为了自己而去得罪一位教习。
而此刻的莫英雄正微眯着双眼,眼神不善的看着马原。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