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大业七年,春
历史上的大业七年是动荡的一年,转眼间七年已过,我十五岁,杨昭和傅逸寒皆十八岁。七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杨昭已经由当初那个痞痞的太子变成了英挺的男人。坚毅的外表下总是带着一丝冷漠,他打量别人的时候喜欢高傲地昂着头,嘴角带着一丝讥诮。而傅逸寒,原本就长得温文儒雅,七年下来,他的长相更是在众人之上。两人走在一起,仿佛隋朝皇宫一道别样的风景。而我则在皇宫里开始了我的及笄之礼。我与义成同岁,所以因为义成的原因,我的及笄之礼分外的隆重。
香儿在我头上插了一朵粉红的小花,我对着铜镜照了照,觉得戴花儿有些不雅,赶紧把它拔了下来。香儿看着我吃吃的笑,我努了努嘴,有些小歪脸:“笑什么呢?我就觉得戴上小红花就跟唱戏的一样。”
“今日是你的及笄大日子,过了今日,你便能谈婚论嫁了!”香儿羡慕的看着我,我通过镜子看着她:“香儿,你们没有及笄之礼么?”她神色骤变,原本还带笑的脸上浮过一丝无奈:“有过,宫里的老妈妈们也替我们绾过髻。”我听得鼻子一酸,赶紧把她拉着坐下:“要不,今日我先给你绾发?”
“别了,小姐,香儿早绾过了,再绾便会被人笑话了!”香儿赶紧退后一步。我撇撇嘴,有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意思,强扯着香儿的衣裳。只听有人笑道:“都成大人了,竟然还这么不懂分寸。”来人一身青袍,长长的头发随意散开,脸上依旧带着痞痞的坏笑。我见是他,没好气地回道:“也是,我都成大人了,有的人还是个小屁孩!”
“说谁小屁孩呢!”杨昭一脸坏笑,上前一步,见香儿在一旁站着,便示意她退下。我眼神游散的坐在镜前,看着身后的他。他脸上的笑依旧坏得让人爱怜,浑身散发出的通透灵秀更彰显出他的高高在上。他随意拿起一根发簪,我撇撇嘴,故意从他手中抢过来一看:“从哪个宫女手中抢来的,这么没品!”
“今日一过,你便是个大人了,你虽在宫里,外面的人肯定也会想着为你谈婚论嫁。现在我替你绾好发,你便是我的人了!”杨昭脸凑近一分,我感觉到他鼻音的温热,浑身一烫,赶紧把手中的珠簪丢到一旁,扭头过去:“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还没有成年呢,你便想着要娶我?”
“我先定着,待我成年了便迎你为妃如何?”杨昭眼中带着笑,言语间透出无限的柔情。我怔怔地看着他,浑身又是一僵,赶紧撇撇嘴:“我可不想嫁给你!”这个傻杨昭,你真觉得你和我有未来可言么?我闷闷的看着他,他神色一凝,眉眼中带着一丝悒怒:“那你想嫁给谁?”
“殿下,秀宁。”木门之间,一绝世身影迎风独立,白色衣袍随风飞舞,我看着他吃吃的笑,赶紧扑上前去,握着逸寒的手:“逸寒,今日我就要成大人了,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送给我?”
逸寒谈吐之间依旧带着世外仙人的优雅之气,他凝神看着我,我也凝神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逸寒微扬了眉,从袖袍间拿出一幅图:“秀宁你爱梅,所以这图便是礼了。”
我接过画卷,虽说我的道德修养还不至于高到能够赏梅花而知雅事、闻弦歌而知雅意,不过这礼我却爱不释手,我连连叫好,把他拉到镜前,道:“那秀宁先谢过逸寒了,等以后秀宁嫁得了好夫君,必得谢两位的厚礼。”我故意察观着杨昭的神色,他闻我一席话,倒也神色自如的看着逸寒,逸寒柔柔地一笑,手轻轻揉了揉我的额发:“真真长大了,开口闭口便是嫁夫君了!”
“这普天之下,谁还想着娶你?”杨昭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神色幽然地勾起茶杯,浅抿了一口,方道。
逸寒似懂非懂的望了我一眼。我苦笑一声,也拉着逸寒坐下:“不管有没有人娶我,反正我李秀宁必不会少夫!”我越是这么说,杨昭竟越是平静,我见他又要喝茶,赶紧夺过茶壶:“逸寒一杯未饮,你倒好,连饮了三杯,你懂不懂礼数?”
我们三人吵吵闹闹一阵,香儿扶我上堂。我入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隆重的场面,一时间竟有些消化不过来。义成贵为公主,原本我不应该与其一起及笄的,不过我山西老爹不知发了什么神经,上书请杨广为我主持及笄,如今到好,他们也懒得专门为我张罗,索兴和义成公主的及笄大礼一起办了。杨广升御座后,提举官启声奏道:“行笄礼。”于是笙乐大作,在女官的引导下散发披肩的我缓步入大殿东房,等候在其间的萧皇后为我梳发总髻,我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梳成后她淡淡一笑,“秀宁啊,你也入宫七年了!”我只能点头应和。“如今看来,你真真越发标致了!”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我心骤然一紧,原以为她还会再说,谁知她竟摆了摆手,有人便上前来引至殿中,乐声稍歇,宫人唱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之前有人为我添了一普通的钗冠,再施以首饰,我顿时觉得脑袋一沉,身子骤然矮了几厘米。我提着重重的衣裙,有人端了酒过来,我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也略进了一些馔食。食罢,又有人给我加大了袖长裙,我被那密不透风的衣裙憋得浑身难受,有人再进酒,我脸憋得通红,又象征性的小抿了一口。我踉呛行了几步,差点没站稳,还好有人将我扶住,最后再入正殿,宗妇为我脱去适才所加之冠,置于盘中命人彻去,杨广不动声色地盯着我,将正式钗冠九翚四凤冠给我戴上,并从一旁宫女所托的盘上缓缓取过一枝枝冠笄、冠朵,细心地一一插到我的头上。随后有执事者奉褕翟之衣进殿,请我着衣,并再酌一杯酒,请萧皇后亲执,祝词再响:
“旨酒嘉荐,有飶其香。咸加尔服,眉寿无疆。永承天休,俾炽而昌。”
我十五岁,依旧长得娇小玲珑,如今着服后竟真有一些少女的窈窕风姿。杨昭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朝他吐了一吐舌头,复把目光又集中在逸寒身上,逸寒依旧神色温柔地点我点了点头。
我跪膝聆听着宣训: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随后的答话都是之前一字一句背好了的,我缓声细语:“秀宁虽不敏,敢不祗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