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批:
此回是一篇伟大的现实主义的杰作。情切切之段,是将两种人生观相互冲突的爱情,用花一样的语言,切切道出。宝玉与袭人的相爱,两方面都是诚恳的,但他们性格不同,思想有矛盾,无法统一。在袭人看宝玉,是:“性格异常,放荡驰纵,任情姿性。”而宝玉对袭人,也只能以“坐八人轿”慰之。
……
此外,在许多版本《红楼梦》上,可以看到毛泽东在不同时间阅读这本书时写下的不同批注和记号。可见,他不是读过就算了,更不是作为消遣,而是反复精读,深入研究这本书。
五、毛泽东巧谈妙用《红楼梦》
因为读过的次数太多,《红楼梦》中的每个人物对于毛泽东来说已经非常熟悉。在他的一生中,反反复复地评说过《红楼梦》,根据他自己的标准,经常对活跃在这部着作中的各种人物作出独树一帜的评价。其中很多评价,表面上似乎是玩笑,但其中也蕴藏着一些道理,表现着毛泽东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独特的政治与社会视角。
毛泽东对王熙凤有着相当高的评价,“凤姐就写得好”。他称赞她泼辣能干,有战略头脑。他曾经说,王熙凤是当内务部长的材料,对于书中的“王熙凤处理尤二姐‘事件’”的评价是“有理、有利、有节”。
在社会主义初期改造和建设的日子里,毛泽东仍然经常阅读《红楼梦》并且经常和领导干部、身边工作人员、自己的亲属谈《红楼梦》。
1954年春,毛泽东来到鲁迅的故乡浙江绍兴,在观看东湖的青山石时,有位陪同人员念出了“爱此一顽石,玲珑出自然”一句,引起了毛泽东的兴趣,毛泽东当场背出了《红楼梦》中的《护官符》: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
背过之后,他对随同的田家英说:“《红楼梦》我看了几遍,书中的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的护官符,是阅读《红楼梦》的一个纲。”毛泽东还说,“《红楼梦》是一部以贾府为中心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衰亡史,是一部反映封建社会阶级斗争的历史教科书。这部书可以与世界名着媲美,不简单啊。”随后,毛泽东回过头来问陪同的谭启龙:“你读过《红楼梦》吗?”谭说:“战争年代读过一遍。”毛泽东笑着说:“看过一遍不行,至少要看五遍,才能参加我们的讨论。多少年来,很多人研究它,但并没有真懂。”
1955年7月5日,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在北京举行。在休息期间,周恩来将爱新觉罗·载涛介绍给毛泽东:“这是载涛先生,溥仪的叔父。”毛泽东听到介绍后,同载涛热情握手。他问过载涛的家庭生活和工作情况后,指着身旁的周总理,对载涛开玩笑说:“我是《红楼梦》里的老夫人,不大管事,他才是掌家的,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到了晚年,毛泽东仍不倦地阅读《红楼梦》。晚年毛泽东已经从中南海的菊香书屋搬到游泳池住,他在北京的大部分时间就住在游泳池。因为他经常在会客厅读书,就让身边工作人员把他此前收集到的不同版本的《红楼梦》也一同搬去,摆在游泳池的会客厅里。
他在游泳池的卧室里也摆放《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和《增评补图石头记》两种。据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孟锦云回忆:当时,主席虽已八十多岁高龄,还能准确无误地说出《红楼梦》中的一些故事和情节来自哪一章回和段落,有时还将各家的不同评说进行比较。他做眼睛白内障手术后的一段时间里,眼睛看不见,便让身边工作人员读《红楼梦》给他听。眼睛好了一些,他就自己读《红楼梦》。他生病侧躺在床上,也戴着半边无腿的眼镜读《红楼梦》。
毛泽东对《红楼梦》的喜爱,不仅表现在他反复阅读这部书上,还表现在他经常书写《红楼梦》中的诗词上。
毛泽东喜爱书法,在他书写的许多书法作品中,有不少是《红楼梦》中的诗词,其中有《好了歌》《红豆曲》,也有《终身误》《飞鸟各投林》等。毛岸青和邵华在《回忆爸爸勤奋读书和练习书法》一文中,就谈过毛泽东生前写书法作品时,经常书写《红楼梦》中的诗词。
毛泽东书写《红楼梦》中的诗词,不是照书本抄,而是全凭记忆默写,所以他在个别书写中有误字。以毛泽东八十余岁的高龄,竟然能够熟记《红楼梦》中的长篇诗词,可见他对此书喜爱至深。
至于毛泽东一生中到底读过多少遍《红楼梦》,连他身边工作人员也说不清。毛泽东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红楼梦》我都读过十几遍了,有的地方也还是没有看懂。”正如曹雪芹所言,“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红楼梦》,犹如一个大海,一生中读过无数遍,对其有深刻理解的毛泽东都发出这样的感叹,可见对《红楼梦》的研究尚未有穷期。
第二节《红楼梦》“要读五遍”
一、毛泽东推动《红楼梦》在民间的普及
毛泽东曾说,“《红楼梦》的语言是古典小说中最好的,人物也写活了。”
此言非虚,这部我国古典文学中的璀璨明珠,蕴涵着丰厚的人文内涵、诗化的艺术情境乃至复杂的思想意义,纵观明清小说,《红楼梦》在文化底蕴和审美价值上比《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等古典名着着实高出一层。
作为一部白话小说,《红楼梦》是一般读者即可阅读的,但是从学术角度来讲,当《红楼梦》成为一个学科,就把阅读、谈论、评论和研究截然分开了。
胡适开创的“新红学”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红楼梦研究的地位,却也提高了门槛,使红学越来越精英化了。针对曹雪芹家族本身的考证研究、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的学术评论、脂批及各版本鉴赏,以及现代的“新红学”领域中胡适所提出的“历史考证准则”,等等,都是相当艰涩、至今还没有圆满完成的课题,不是任何读者,甚至不是任何学者都能够涉足的。
作为毛泽东来讲,他不是专业的文学史学者,也不是红学家,但他出于自己对《红楼梦》的热爱,凭借着深厚的文学功底,使用马列主义哲学思想作为工具进行解读,并通过他作为中共领袖的巨大影响力,极大地推动了《红楼梦》在民间的普及。
所以,新中国成立以前,《红楼梦》多见于文化人的谈资和学者的专业研究;新中国成立之后,《红楼梦》则发展到妇孺皆知,影响巨大,群众中的业余红学家、“工农兵红学家”层出不穷。
二、毛泽东提倡文艺工作者读《红楼梦》
1938年4月28日,毛泽东在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演讲,论述怎样做一个艺术家。他认为,一个好的艺术家必须具备三个条件:要有“远大理想”,要有“丰富的生活经验”,要有“良好的艺术技巧”。“中国近年来所以没有产生伟大的作品,自然有其客观的社会原因,但从作家方面说,也是因为能完全具备这三个条件的太少了。我们的许多作家有远大的理想,却没有丰富的生活经验,不少人还缺少良好的艺术技术。这三个条件,缺少任何一个便不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
谈到“丰富的生活经验”时,他提倡搞文艺的同志要读《红楼梦》,他说:
大作家不是坐在屋子里凭想象写作的,那样写出来的东西是不行的。《红楼梦》这部书,现在许多人鄙视它,不愿意提到它,其实《红楼梦》是一部很好的小说,特别是它有极丰富的社会史料。比如它描写柳湘莲痛打薛蟠以后便“牵马认镫去了”,没有实际经验是写不出“认镫”二字的。事非经过不知难,每每一件小事却有丰富的内容,要从实际生活经验中才会知道。你们是青年艺术工作者,现在的大千世界都是属于你们的,都是你们活动的园地。你们的艺术作品要有充实的内容,便要到实际生活中去汲取养料。你们不能终身在这里学习,不久就要奔赴各地,到实际斗争中去,正如你们唱的《游击队员之歌》中所说的,“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你们不但要在口里唱,而且要实际地去那样做。没有丰富的实际生活经验,无从产生内容充实的艺术作品。要创造伟大的作品,首先要从实际斗争中去丰富自己的经验。艺术家固然要有伟大的理想,但像上马鞍子一类的小事情也要实际地研究。过去一个研究《红楼梦》的人说,他曾切实地把大观园考察过一番。现在你们的“大观园”是全中国,你们这些青年艺术工作者个个都是大观园中的贾宝玉或林黛玉,要切实地在这个大观园中生活一番,考察一番。你们的作品,“大纲”是全中国,“小纲”是五台山(指五台山地区,当时属晋察冀抗日根据地)。要把中国考察一番,单单采取新闻记者的方法是不行的,因为他们的工作带有“过路人”的特点。俗话说:“走马看花不如驻马看花,驻马看花不如下马看花。”我希望你们都要下马看花。
毛泽东对文艺工作者讲这些话,是要求他们“走马看花不如驻马看花,驻马看花不如下马看花”,以此动员文艺工作者要下一番苦功夫深入群众,深入实践,贴近生活,丰富经验,充实内容形式,创造中国人民喜闻乐见的艺术作品。
1945年,毛泽东赴重庆谈判期间,会见作家张恨水时说,“《红楼梦》令我们叹为观止”,劝张恨水要读《红楼梦》。
三、毛泽东提倡中共领导干部读《红楼梦》
毛泽东不光自己喜读《红楼梦》,还提倡中共的高级领导干部读,他生前多次督促他们读《红楼梦》。
毛泽东公开推荐《红楼梦》可以追溯到延安时期,在会议上,在平时闲谈中,他不止一次要求干部群众读《红楼梦》。“把《红楼梦》当做历史来读”,这是毛泽东对《红楼梦》的一贯态度。毛泽东经常说,《红楼梦》具有丰富的社会史料,而这些丰富的社会史料反映了作者对现实生活的体察。反之,只有深入社会生活,总结社会经验,才能写出有生活气息的不朽的文学作品。
在毛泽东看来,把《红楼梦》当做故事来读,是浅层次的,而将其当做历史来读,是深层次的。浅层次是指小说的消遣性,而深层次是指小说的思想性和社会历史意义。
1938年10月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期间,休息时,毛泽东与将领们谈天,他对贺龙说:“中国有三部名小说,《三国》《水浒》和《红楼梦》,谁不看完这三部小说,不算中国人!”
贺龙嚷着:“没看过,没看过,不过我不是外国人!”
毛泽东瞅了瞅徐海东,问道:“海东,你看过这三部小说没有?”
徐海东说:“《三国》看过,《水浒》也看过,这《红楼梦》嘛,不知是什么意思,没看过。”
毛泽东笑着说:“那,你算半个中国人!”
这句话,说得身旁的人都大笑起来。徐海东把这次玩笑牢记在心,后来他生病住院时,在病床上读完了《红楼梦》。
1944年,毛泽东和延安的干部张汉武谈话时对他说:“你想办法找《红楼梦》看看。”延安时期,有一次毛泽东对身边同志说:“还是要看《红楼梦》啊!那里写贪官污吏,写了皇帝王爷,写了大小地主和平民奴隶。大地主是从小地主里冒出来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了这本书就懂了什么是地主阶级,什么是封建社会,就会明白为什么要推翻它。”
在毛泽东提倡领导干部读《红楼梦》的事迹中,最典型的莫过于他与许世友的谈话了。
1973年12月21日,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中央军委会议成员时,对在座的许世友说:“许世友同志,你现在也看《红楼梦》了吗?”
许世友答:“看了,自从上次主席批评我,就全部都看了一遍。”
毛泽东说:“要看五遍才有发言权呢。”
许世友答:“那没有看那么多,我还刚看一遍呢。一定坚持看下去。”
毛泽东说:“他(曹雪芹)那是把真事隐去,用假语村言写出来,所以有两个人,一名叫甄士隐,一名叫贾雨村,真事不能讲,就是政治斗争,吊膀子这些是掩盖它的。中国古代小说写得好的是这一部,最好的一部。创造了好多文学语言呢。你就只讲打仗。”
许世友答:“主席讲的这个话,确实打中要害。”
毛泽东说:“你这个人以后搞点文学吧。‘随陆无武,绛灌无文’。”
许世友答:“应该搞点文。”
毛泽东问:“你能够看《红楼梦》,看得懂吗?”
许世友答:“大体可以。”
毛泽东说:“要看五遍。”
许世友答:“坚持看五遍。”
毛泽东说:“《水浒》不反皇帝,专门反对贪官。后来接受了招安。绛是说周勃,周勃厚重少文。你这个人也是厚重少文。如果中国出了修正主义,大家要注意啊!”
许世友答:“把它消灭!不怕,那有什么关系。”
毛泽东最后说:“不怕啊!你就做周勃嘛!你去读《红楼梦》吧。”
毛泽东与许世友的这段对话,道出了当时他对中国现实的某些担忧——反修防修,保持红色江山永不变色,是毛泽东晚年心目中的头等大事,他希望像许世友这样曾经追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军们能够读懂《红楼梦》,也能读懂中国政治。
四、毛泽东向家人和身边的工作人员推荐《红楼梦》
1946年,毛泽东希望刚刚从苏联回来的长子毛岸英能够读一读《红楼梦》。毛岸英就在毛泽东的藏书中取出《红楼梦》读了一遍,但还未得要领。毛泽东在和他谈话时说:“你读《红楼梦》要掌握要点。”
1947年10月,军队行进于瓦窑堡北的大川,毛泽东与身边的同志们闲谈。阎长林对毛泽东说,警卫员伍银岭看过《红楼梦》。毛泽东听了,马上就回头问小伍:“是吗,小伍?《红楼梦》你读过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