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之后科学家们的工作更加繁重了,新的子午线的测量同样需要准确精密,科学家们必须脚踏实地反复核算。三个英国科学家承受的工作量重了几倍,行进的速度放慢了,因为民族的尊严带给他们极大的鼓舞,加上三个人干了原来六个人的活,所以一刻也不能放松。现在必须把全部精力全放在测量和计算上,再大的疲劳也能支撑住,俄国人虽占了原来的子午线,但他们在新的子午线上同样做到完美,埃默里必须停止对美景的幻想;默里也只得离开了猎枪。
三个人很快确定了具体的分工并付诸于计划和行动中:角度和天顶的观察由上校和默里负责,原来帕兰德负责的数学计算由埃默里代替,测站的选择和位置的安排则由大家共同商讨,再也不用担心会产生不一致的意见了。勇敢的莫孔仍是向导和猎人的角色,轮船虽让给了俄国人,但英国水手带着他们的皮划艇,一些小河根本不成障碍,两辆牛车上的丰厚物资为他们免除了生活上的后顾之忧。
由波谢曼人组成的护卫队,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着想本不打算分开,因为这些波谢曼人发觉离他们熟悉的地带越来越远,越往北走就距离他们经常居住的草原和溪流越远,并且这里经常有成群的与他们仇深似海的游牧部落出没,在这种环境下把他们分开对波谢曼人显然极为不利,这是可以理解的。最终,在莫孔和波谢曼人首领沃鲁波尔的劝说下,他们才极不情愿地答应分为两半。
8月31日,埃弗雷斯特上校的英国队伍离开科罗本镇朝他们最新的测站进发,他们重新返回被焚烧过的森林,来到小山丘脚下。他们在9月2日重新开始测量,为了便于在原子午线以西10~12英里处能顺利进行测量,他们在左边的小山丘上竖起的标杆安上信号灯作为新的三角形顶点。
经过六天的忙碌后,一系列辅助三角形于9月8日中午测量完毕,三个科学家共同商议后,决定,在地图上选定原子午线以西偏离1°的23°经线进行新的测量。
因而英国人工作的地点距俄国人不足60英里,但这也足能避免两队的三角形发生交叉,在如此条件下,两组人也就没有相遇的可能,当然也没有为测站的选择而争吵的机会了。
英国人测量的地带虽然人迹稀少,但土质肥沃,也非常利于车辆行进。9月的天气也最好,天空一片清新明朗、万里无云。测量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途中没有森林,甚至连灌木丛都极少见,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大片平坦的草原,偶尔凸起的几片高地正好可设置测量的信号标杆。
这片肥沃的土地也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给养:辛勤的蜜蜂由于鲜花的清香被招回来而在石缝或大树枝裂缝中产下白色的甜美的蜂蜜;某些高大的动物会在夜晚离开群体而光顾营地四周,他们常能吃到羚羊、长颈鹿、鬣狗、犀牛,甚至大象。但这里面没有默里的功劳,因他现在不能再分散科研精力,而久违了猎枪的手时常握着望远镜。
但默里有时听到莫孔和波谢曼人的枪响时也会有些激动。他们为车队供应着各种味道的肉食。有一次他们猎杀到几只长12英尺,高6英尺的水牛,牛皮呈青色,短而有力的腿和小巧灵活的头,凶猛的野性从眼睛里表现出来,他粗而尖的黑角并没对人们造成伤害,却送来了另味的伙食,因为牛肉比起每天的鹿肉更有一种美妙味道。
那些素来讨厌厨房的英国人兴趣盎然地观看波谢曼人用剩余的肉作肉干条,储存起来以后吃可以改善口味。波谢曼人先把牛肉切成细条,然后放到太阳下晒干,再把它们放在硝皮里用链枷用力抽打成细微的与肉粉相似的薄片,他们把切好的薄片压在一起放在一个皮袋里,用滚烫的牛油润湿,因为牛油有股难闻的臊味,为了去除这种气味,厨师们就在油里加了些香精和干果仁,这样牛肉冷却以后,就变成了像石头一样硬的肉渣饼。
做完之后莫孔就请天文学家们品尝这种具有民族风味的佳肴,为了不使莫孔扫兴,所有的欧洲人都尝了几口,因为干肉条一直是游牧人引以为荣的食物。刚吃的时候他们觉得味道很不舒服,但是,他们渐渐地适应了这种非洲“香肠”的味道,不久就开始嗜好上它了。其实这种体积很小却含大量营养成份的食物在这人生地疏缺乏鲜物的荒野中是最佳的佐餐。并且携带方便、保存长久。车队以后长期的食物保障都得益于莫孔为他们准备下的几百磅干肉条。
在晚上测量时,孤寂中的埃默里常在郁闷之余更加强烈地思念佐恩,意外的分离使他们不得不接受知音难觅的现实。夜晚,他对星空长叹,对月影下的孤影而自怜自哀。没人可以倾心长谈,他只能像帕兰德那样沉湎于繁重的测量数据之中;默里虽遗憾于远离了狩猎的逍遥,但他无怨无悔,从不发劳骚。有时,少有的猎物会伴随着幸运之神的指点放肆地光临默里,默里就会当作正当防卫而一显身手。
但在9月12日,一只老犀牛与默里邂逅相逢时,他的防卫却付出了较高的价码。这只长14英尺,高6英尺的皮肤黝黑的家伙已在车队周围徘徊很久了。当地人称这种不同于亚细亚同类少皱纹的巨兽为“丘库鲁”。莫孔曾提醒默里,这是犀牛中很危险的一种,它比白犀牛更好斗,生性凶残,即使人类不去侵犯它,它也会无端向人类进攻。
9月12日那天,默里和莫孔到离营地6英里处的一片高地勘察,埃弗雷斯特上校计划在那里竖立信号标杆。怀着某种预感默里带上了他的猎枪,并且不是普通的散弹枪;虽然犀牛已有两天没有出现了,但他也不愿意赤手空拳地勘察一块陌生的地带。莫孔曾和波谢曼人猎捕过这只犀牛,但至今仍未与它遭遇,他们想,或者这只凶猛的巨兽早已远走他乡了。
出于谨慎,默里随身携带着猎枪以防它的袭击,当然是情理之中的。当他们俩到达那片高地并准备爬上山顶时,一头“丘库鲁”赫然在半英里外浓密的小灌木丛中出现,这只犀牛煞是吓人:两只细小的眼睛闪烁着凶光;一前一后并列的长约两英尺长的犄角稍微向后弯曲,像是牢固地植扎于它的骨质鼻梁上一样,那的确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武器。
莫孔首先发现了这只怪兽,他躲到一丛乳香灌木后面,对默里说:“朋友,运气来了,有一头‘丘库鲁’。”
“犀牛!”约翰兴奋地叫道,“在哪儿?”
“那儿,”莫孔指着犀牛说,“你看,它还蛮懂战术的,似乎是要截断我们的后路。我有点不明白,犀牛又不是食肉动物,它何苦来要和我们为难呢?当然,既然它强充老大,我们就要干掉它。”
“它会爬上山顶攻击我们吗?”默里问道。
“不会,”莫孔回答说,“它的腿又短又粗,爬不上这么陡的坡,它会在山下‘恭候’我们的大驾。”
“那就让它耐心地等吧,”默里说,“等我们完成任务以后再弄掉它。”
默里和莫孔继续观测,他们确定了这片高地的位置,选择好了提供竖立信号标杆的顶点。结束了工作后,默里转向莫孔说:“你觉得何时下山好呢,莫孔?”
“我听你的,朋友。”
“犀牛会一直等候我们吗?”
“那是。”
“那我们就下山吧,不管它多强壮我都要一枪干掉它。”
“一枪!”莫孔叫道,“你知道什么叫‘丘库鲁’吗?它生命力非常强,可没那么轻易死。从来没有人看见过它会在一颗子弹下倒毙,无论瞄得多准。”
“噢?”默里说,“那可能是没用锥形子弹。”“无论锥形或圆形子弹都一样,”莫孔回答说,“它肯定不会在一枪之下就被击垮。”
“那好,勇敢的莫孔,”莫孔的话激发了默里的强烈自尊心,他继续说道,“为了消除你的怀疑,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看看我们英国武器的威力。”
默里手指紧扣扳机,就好像已经面对着犀牛一样。“那么,默里先生,”莫孔似乎动怒了,他注视了默里片刻说,“你敢跟我赌一次吗?”“当然敢了,尊敬的猎人先生!”默里回答说。“我虽不是富翁,”莫孔说,“但是,假如你能一枪打倒犀牛,我愿输1英镑。”“好!一言为定。”默里立即响应道,“如果第一枪没有放倒它,我情愿给你1英镑。”“不反悔?”游牧人问道。“不反悔!”两人都满怀自信地下山了,当离犀牛不足500码时,犀牛仍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这有利于默里选择射击角度,他可以准确地瞄准它。默里心想这次是太便宜了,在扣动扳机之前他想给莫孔一个改正的机会,他问道:
“你不收回赌注吗?”“不!”莫孔静静地回答说。犀牛像活靶子一样站在那儿静立不动,默里可以任意选择角度来射杀它。他决定射它的嘴,由于自尊心一直使他过分激动,他仔细地瞄准后,扣响了扳机,遗憾的是,子弹射中的不是它的嘴而是一只犄角,犀牛几乎对这一枪无动于衷。
“这枪不算,”莫孔说,“因为你没有碰到它的肉。”“不,一定要算,”默里有些气恼地说,“我输你1英镑,莫孔,但下一枪要加倍。”“悉听尊便,默里先生,但你输定了。”“走着瞧吧。”他重新装上子弹,瞄准犀牛的胸部扣响扳机,但子弹击中了厚厚的披甲后跌在了地上,犀牛大概似有所悟,但仍不屑一顾地只朝前面磨蹭了几步。“两英镑。”莫孔说。“还来吗?”默里问。“飞来横福,愿意笑纳。”这时候,默里有点愤怒了,他仔细地瞄准犀牛的头部,但子弹击中它的前额后就像击中金属一样弹了回来。
“4英镑。”莫孔静静地说。“4英镑就4英镑。”默里已经愤怒不已了。这次子弹射入了犀牛的腰部,它只是朝前跳了几步,并没有倒毙,而是愤怒地在灌木丛上践踏着。“我想会影响它走动,默里先生。”莫孔依然很冷静地说。
默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已经丧失了冷静,他已输掉了8英镑。然而他还是一再地增加赌注,然后一再地打偏,直到第九枪才穿破了犀牛的心脏,它才慢慢倒下去没再爬起来。
默里立刻欢呼跳跃起来,他输掉的赌注和曾有的沮丧与愤怒统统被抛到脑后,他只记得一件事—
—他干掉了一只犀牛。
不过后来他在与英国的朋友谈及此事时说:“那只犀牛真的非常贵。”确实,他至少花了36英镑,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莫孔依靠冷静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