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父亲,感谢他能在“我”走错方向的时候及时给“我”指明了道路。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在村小学教书。我上小学后,自然也跟随父亲住校了,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在通往村小学的路上,留下了父子俩数不清的脚印。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因教学业绩突出,被调到乡中学任教了。我心里还很难过,因为没有人能晚上辅导我做作业,给我讲故事了。周日,父亲回到家,见我闷闷不乐,知道缘由后,他笑了,拍着我的头说,儿子,好好学习,等你考上初中就可以和爸住在一起了。
转眼间到了麦收季节,小学升初中考试在乡中学举行,记得上午考完语文后我感觉不满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考场,老远就看见父亲一手拿着饮料,一手擦着脸上的汗水在那儿等我。或许他觉察到我脸上的不快,回到他的宿舍,并没有问我考得怎样,而是忙前忙后为我倒洗脸水,准备饭。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臊子面端到了我跟前,看着我吃得狼吞虎咽,父亲说,不要再去想上午的考试情况了,吃饱,休息好,下午考你的强项数学,好好表现。至今回想起来,那碗臊子面吃得真香甜。
金秋九月,我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坐着父亲的自行车去乡中学报名,我的毕业成绩名列全班第三名,分到了父亲所带的重点班。成了父亲的学生,我更欢快不已。那年教师节,隔几天就是中秋,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回到家,父亲脱掉雨衣,从包里拿出一盒月饼和几张报纸。我嘴馋,盯着月饼。父亲说,月饼晚上吃,我先给你讲个故事。接着,他就讲瑞典化学家诺贝尔如何在艰难的环境下发明了炸药,创造出巨大财富,死后捐出毕生财产设立诺贝尔奖。讲完后又拿出报纸让我看获得诺贝尔奖的人的事迹。父亲的这席话在我幼小的心灵中产生了强烈的震撼。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一次上晚自习父亲检查作业,恰好我那天贪玩没有完成作业,父亲来到我身边问道,作业完成了没有?我慢腾腾地拿出同桌的本子递给他,头抬都不敢抬。“啪”一记耳光,我的脸顿时像被蜂蜇了一下,热辣辣的痛。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我当时既难过又羞愧,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耳边是父亲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骗人了,没有完成就如实说,还要拿别人的作业来欺骗我!”说完,气冲冲地走了。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遭父亲最为严厉的训斥和惩罚。晚自习后,父亲找我谈话,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该骗我,我一直教育你要诚实,我如果对自己的孩子都不够严厉,怎么有资格去教育别人家的孩子?爸出手重了,但都是为你好。”我无语,泪如雨下。
父亲做事认真,为人实诚。民办教师一当就是整整20年。由于父亲的性格和清贫的家境,他错失了一次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为了摆脱贫困的家境,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经商大潮中,父亲停薪留职和朋友合伙做起木材生意,一次致命的失败赔进去数千元,也将父亲的身体彻底击垮了。从医院回来时,细心的我隐约从母亲的眼里看出了泪光,我感觉父亲病得不轻,可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能做些什么来缓解父亲的病痛呢?父亲想抽烟了,我说,爸,我给您卷一支吧。父亲笑了:“好啊!”我笨笨拙拙地卷好烟递给他,用火给他点着,他很满足地吸了口,又一次笑了。这大约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父亲的笑容。
永远难忘1990年7月29日晚上,我经历了人世间最悲苦的生离死别!尽管父亲是一个卑微的人,但是他身上的良好品质已传递给我,影响了我,让我在生活的道路上不致误入歧途,能够老实做人,诚实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