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歌目光淡淡地扫视他们四人一眼,心中明白,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让廖怡芳知道,他们非常、相当、特别、十分担心廖怡芳。
但是,恐怕这四人都没有想过,他们说的话会一毛一样吧?
所以,现场就尴尬了。
曲文涯最先反应过来,道:“妈,那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廖怡芳略有些疲倦地看了大家一眼,像是在想着什么似的,顿了一下,又看了大家一眼,半晌后才开口道:“感觉还好,就像是睡了一觉而已。所以,你们在担心什么?”
这话音落下,她的目光就定格在曲文涛和曲文涯兄弟两的脸上。
大概是廖怡芳老了,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里了,故而这会儿的目光变得十分透彻,仿佛能够洞悉人心似的。
“妈,我们就是担心您的身体而已,现在您醒来了,我们自然也就不担心了。”曲文涯笑着道。
反倒是先前一直着急表现自己的曲文涛,这会儿是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廖怡芳看了这两儿子一会儿,这才淡淡道:“你们的心意,我感受到了,都回家去吧,让阿莲来照顾我就成。”
阿莲是廖怡芳身边照顾得最久的佣人,和廖怡芳一起到医院来的,只是一直担当隐形人罢了。
曲文涛却道:“妈,您现在已经卧病在床了,我们当儿子的,怎能回去呢?我可不管,我今晚要在医院里守着您。”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曲文涛留下来,可不是真的要照顾廖怡芳的,他只是在这里守着廖怡芳,不要悄悄将股份给曲墨枫。
杨婉也附和道:“对呀,妈,这您都生病了,我们还回家睡大觉的话,别人岂不是都要骂死我们了。”
“那行,你们就留在医院里吧。”廖怡芳道。
曲文涛和杨婉松了口气。
或许是人之将死,对于很多事情,便没有那么计较了。现在的廖怡芳就是这样的状态。
曲墨枫道:“我和沐歌出去买点晚饭进来,奶奶好好休息。”
之后,他便牵着唐沐歌的手,离开了病房。
曲文涯和蒋仙仙见曲文涛和杨婉留下来了,两人就更不可能走了。
曲墨枫和唐沐歌的身影消失之后,廖怡芳道:“你们四个,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短时间内,我还不会咽气的,你们就放心吧!”
“妈,您说什么胡话呢,您肯定会好起来的,我们就在这儿陪着您,哪儿都不去。”杨婉柔柔地说道。
剩下的三人,齐齐点头,一副誓死不离开的模样。
廖怡芳也就懒得再说话了。
……
没过多久,曲墨枫和唐沐歌就回来了,在他们两人身后,跟了好几个餐厅服务人员,每个人手上都端着托盘,不置可否,这是曲墨枫给廖怡芳准备的晚饭。
若是曲墨枫生病住院了,必然不会弄这么大的阵仗,但是为了奶奶,还是可以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的。
Vip病房内,就放置着一张餐桌,服务员鱼贯而入,将饭菜摆上桌,一顿营养丰盛的晚餐,便呈现在大家眼前。
曲文涛立即上前,道:“妈,您想吃点什么?我给您拿。”
边上的曲墨枫道:“按照医生说的话,现在奶奶的身体不适合吃太过油腻的东西,所以,这里基本上都是暖性的比较清淡养生的食物。奶奶,先喝点汤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倒了碗汤,往廖怡芳床边走,道:“这个是三丁豆腐汤,味道鲜美,我尝过了,很好喝的。”
一句“我尝过了、味道不错”,简直比曲文涛问一句她想吃什么,要暖很多很多。
因此,廖怡芳并没有拒绝。
曲墨枫亲自喂廖怡芳喝汤,唐沐歌便在一旁帮忙,见有汤洒出来,连忙拿纸巾擦干净。
从始至终,都没有杨婉、蒋仙仙什么事儿。
吃了晚饭后,廖怡芳道:“墨枫,你伯父伯母叔叔和婶婶,都已经决定今晚在医院里照顾我,你和沐歌就回家去吧,这里没什么好担心的。”
话音落下,曲文涛四人齐刷刷地扭头看曲墨枫,很是担心他会不会答应?
却见曲墨枫没有任何犹豫,便道:“好的,奶奶,我知道了,您早点休息,我和沐歌就先回家了,明天再来看您。”
这……这就走了?曲文涛四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曲墨枫却是真的在和廖怡芳告别,也在和他们告别,然后便真的揽着唐沐歌的肩膀,转身走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曲文涛四人,才确定曲墨枫和唐沐歌真的走了。
一直到上了车,唐沐歌才问道:“老公,我们当真就这么走了?你就不担心伯父他们四人在医院里,会对付奶奶?”
曲墨枫的车钥匙插进孔里,听到唐沐歌的问题,他停下了点火的动作,沉默片刻,才道:“奶奶不剩下多少时间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逼死奶奶的。”
顿了下,他继续说道:“他们能够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对奶奶好点,然后让奶奶多分点股份给他们;第二,等着奶奶断气。”
曲墨枫说完之后,揉揉她的脑袋,道:“不用惊讶、也不用难过,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唐沐歌捉住他的手,用双手紧紧握着他的大手,道:“老公,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习惯让你认定了人性就是自私冷漠的,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永远都是宽容、大度、温暖的。”
曲墨枫用另外一只手,抚了抚她的面颊,道:“当然,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最简单的快乐,最直接的温暖。”
唐沐歌用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轻轻地笑了笑。
之后,曲墨枫才点火开车上路。
当天夜里,风吹院子里的树梢互相撞击,发出沙沙的响声。医院的病人,几乎都已经睡下了,还剩下零星的值班护士在走来走去,白日的喧嚣已经被黑夜彻底覆盖。
僻静的角落里,曲文涛和曲文涯相对而站。
“已经凌晨了,你叫我到这儿来干什么?”曲文涛语气不善地问道,只因为他的睡眠被打扰了,这让他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