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暑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沈何夕已经快要把自己忙疯了,为了能提前毕业,她选择提前学习一些课程增加学分。暑假回国会在一定程度上耽误她预想中的进度,拖延还是提前完成,依着沈何夕的性格,她选择了后者。
在《时光厨房》的工作现在已经占据了她的整个星期天,一天至少拍两场,多的时候是三到四场,回到家的时间常常是夜里十一二点,周一的早晨她还要去上课。苏仟非常体贴地每次都接送她,还有她家的“大爷”,也已经包办了她的日常伙食,让她别忙得那么辛苦。很多年没有被这么细心照顾过的沈何夕,怀着那颗感动的老心脏更加干劲十足地投入到学习和工作当中。当然,即使是这样,沈何夕也没忘了和老人讨论一下做菜的技巧和心得。对她来说,在厨房里的那点合乎天时、关乎性情的思考,渐渐成了忙碌生活里的休闲。
就这样,她像一个陀螺一样旋转到了期末考试结束。
接下来只要再处理两篇额外的论文,她原本用半年时间结束一年课程的计划就完成了。按照这样非人的进度,只要再坚持一年她就可以完成三年制的本科学习了。为了早点回国,她真的已经付出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大努力的极限了。女孩的精力和体力有些透支,这段时间超负荷的忙碌,她全是靠着比别人更顽强的意志。趴在床上,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卧室的门没关,小墨迹试探性地蹭了进来,发现“它的人”没什么反应,就非常开心地扭到了她的床边,非常努力地爬到了她的床上,最后趴在沈何夕的枕头边上,没多久也打起了小呼噜。此时的沈何夕不知道,一场关于她的争执,正发生在距离她并不十分遥远的地方。
“亲爱的,你不应该这样不顾Cici的意愿,她的暑假说不定会有自己的安排。”哈特先生看着自己的妻子,觉得自己一向开明的妻子在面对她的大女儿的时候,总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何勉韵在记事本上记录下刚刚电话里的内容,抬头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我是她的母亲,我知道什么对她是最好的。”
“天哪,又是这句。”哈特先生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在面对亚瑟、弗雷德和凯瑟琳的时候,你表现得像是美丽善良的母后,开明又睿智。面对Cici你简直成了独断专行的暴君。亲爱的,你不觉得面对Cici你的态度太奇怪了吗?”
“没有什么奇怪的,你质疑我只是因为你不了解她的身体里流着怎样的血液。”妇人昂着头,脸上是坚定的神情,“我不能看着我的女儿当着我的面,一步一步地退回到厨房里。”
“为什么你现在这么不可理喻?Cici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事情,你这样蛮横又歇斯底里地插足,是在干涉她的自由和意志。”哈特先生拿起外套,这场交谈已经没办法进行下去了。面对Cici的任何事,自己的妻子永远是一副自己能看透未来的态度,这样的她让他越来越陌生。在他看来,Cici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学习努力,做事果断,而且非常有主见。如果这些性格展现在凯瑟琳身上,自己的妻子大概会非常开心,可是在Cici的身上,居然让妻子爆发了如此令人深感恐怖的控制欲。
看着丈夫的背影,何勉韵握紧了自己手里的记事本:
“你不明白,她和我应该是一样的人,只要有了更好的生活就绝对不会回头。我给她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她会自己选择留在英国的,一定会的。”我不再威胁,不再争吵,小夕,你不会让妈妈失望的,对不对?
在二层的另一个房间里,弗雷德轻轻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考完试之后没几天,沈何夕的家里来了一个许久不见的客人。田婉孜。当初白软圆的女孩瘦了很多,现在看起来只是比平常人要丰满了一些,在很多西方人的眼中,已经是相当可爱的东方女孩的范本了。
“呜呜,小夕,”打开门之后的笑容还没坚持上两秒,田婉孜就像是刚刚找回家门的小孩子一样,抱着沈何夕哭了起来,“我想念糖醋排骨、咕噜肉、牛肉馅饼、菜盒子……呜呜……”
沈何夕轻轻地扳开了她的脑袋:“你就想吃的不想我,既然不想我,那就去厨房对着锅哭吧。”
“呜呜呜,小夕我想你,小夕我最想你……”“的菜”这两个字被田婉孜识相地默默地吞了回去。
板着脸的正川大师从厨房里探出头,看了看那个抱着沈何夕哭的女孩,又默默地掏出了一个碗。看体型应该挺能吃。换个略大一点的碗。
“那位是?”看见沈何夕的家里居然还有一个系着围裙的老大爷,田婉孜有些惊讶。
沈何夕看了眼厨房对她说:“那是我大爷,我爷爷的哥哥。”
“噢……”当了二十年乖巧小孩子的田婉孜,立刻跑到厨房门口向老人打招呼:“爷爷您好,我是小夕的朋友,我在英国受到了小夕很多照顾和帮助。”
老人点了点头,心情颇好地又抬手在铁板上多摊了一张薄薄的蛋皮。
今天的午餐是炝锅汤饺,圆滚滚的小饺子是用洋葱和牛肉调馅儿。小饺子包了很多,别说多了一个田婉孜,就是再来一个苏仟大概也足够吃了。用葱姜爆锅之后加入西红柿翻炒成酱,再加入水烧开,下入饺子,等到锅里滚了两个滚儿,把蛋皮丝和胡萝卜丝一起放进锅里再煮开。出锅的时候再撒点胡椒粉和香菜末,这就是正川大师专门用来给自己孙女暖胃解乏的炝锅汤饺了。
汤是酸香的,番茄味道很足,加入了姜丝和胡椒粉之后让人喝一口就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拇指大的小饺子咬开一口还有牛肉的汤汁搭配着圆葱的香味,和饺子皮里的那一点酸,真是让人胃口大开。饺子故意多开锅煮了一会儿,让饺子皮里的淀粉更多地和番茄的汤汁融合,让汤汁变得浓稠顺滑起来。吃一个饺子,再喝一口汤,或者小气吧啦地把碗里的蛋皮丝都挑出来放进嘴里,每一口都有番茄的味道打底,两种味道既相依又相离。
田婉孜吃了两个饺子,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儿又被她吞了回去。在英国的这些日子,她不仅明白了不要在自己不在意的人面前哭泣,也明白了控制自己感动和快乐的表达。这个活泼又敏感的女孩已经真正地成长了起来。
看看田婉孜,再看看沈何夕,正川老人决定给小夕增加营养的摄取,白白胖胖的小夕应该更加可爱吧。
田婉孜已经结束了在伦敦的实习生工作,拿到了非常不错的评价。当然,其中的努力和艰辛到了这个吃货的嘴里,就全变成了精神十足的抱怨:“我看见炸鸡就想起了老沈你做的烤鸡,你做的烤鸡一口咬开全是油啊,那叫一个香啊。他们的炸鸡,好一点的还凑合,不好吃的简直是橡皮啊,每天中午看简餐盒子都觉得是冒险。这半年我都不记得到底哪次的饭更难吃,简直是一次比一次难吃!老沈啊!我为什么瘦下来都是因为你啊因为你!吃不到你做的好东西,我简直比小白菜还命苦啊!晚上加班到半夜回了住的地方,还要一边啃着手一边想你的猪蹄……想起来都是泪!”
因为吃不到美食才瘦下来?吃货的世界真是不可理喻。不过……沈何夕已经习惯这种不可理喻了。
正川大师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抱着小墨迹,看一眼喋喋不休的田婉孜,再看看一脸浅笑的沈何夕。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跟同龄的女孩子相比,小夕和那个苏仟都太精明老练了一点……不够可爱,不会撒娇……嗯,小刀你不会教孙女。女孩子就应该天真可爱嘛,老人默默腹诽着,抬手给灰色的小猫顺着毛。
叨叨了半天,田婉孜终于在过足了“吃”的嘴瘾之后,又过足了“说”的嘴瘾,这时,她才想起了正事儿:
“小夕,前几天邱伟良来找我,景琳已经把他甩了。”
邱伟良?景琳?那是谁?在英国的生活是这么充实又忙碌,沈何夕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对“心机男”和“没头脑”的配对。
“他来找我,说想要好好照顾我,完成我父亲的嘱托。笑话,出来留学快两年了,他才想起我爸当年的嘱咐,真是看高了他自己的魅力,也看低了我的智商。”
来到英国的时候,邱伟良雄心壮志地想要留在这里。
可是很快,他发现自己即使手段再高超,也许对着同是留学生的中国人还算有用,对着那些英国人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田婉孜那么快地就明白了国内与国外两个世界的不同,他却执迷不悟,还找了同样想要移民的景琳做女朋友。结果是临近毕业,为了移民,景琳甩了他找了一个英国男人。再加上学业成绩并不出众,综合能力水平也相当有限,邱伟良想要留在英国的想法成了泡影。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回国,依照他踩人上位的性格,自然也要找个更高一点的踏板。比如有大学老师当父亲,以及本身能力就很强的田婉孜。而且这个女孩还喜欢他,依赖过他,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好哄又好甩。当年那个被他一个笑容就能打动的女孩瘦了,似乎也高了,依旧圆润的脸上是自信的笑容。同样是在英国的两年,她成长得比他快得多,在他忙于交际的时候,在他为了留下而四处钻营的时候,这个女孩已经站在比他高的地方笑看着他了。
她对他说:“你是不是以为你的脸皮上糊了钻石?又厚又值钱?可惜在我眼里,只是一张打一巴掌都嫌手疼的厚脸皮。”
“老沈!我说话这么不靠谱,一定是被你带坏的!”
田婉孜笑着抱怨,她在感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安慰她,帮助她,让她再次鼓起勇气去面对在英国遇到的一切。
沈何夕微笑着把一块抹茶点心完整地塞进了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