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明的急速发展,破坏了人类和自然之间平衡。人类的妄自尊大给这个世界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危险性。世界有必要恢复和谐的感觉。自然和我们都连接在一条根上,应当珍视清澄的自然和素朴的人类,要制止人类着了魔一般的贸然行为。人应当谦虚地看待自然和风景,体会自然给我们的启示。就在我们住地周围,哪怕是庭前的一棵树,一片叶子,只要我们用心观察,也会从中深刻地领悟出生命的含义。
我注视着院子里的树木,更准确地说,是在凝望枝头上的一片树叶。而今它泛着美丽的绿色,在仲夏的阳光里闪耀着光辉。我想起当它还是幼芽的时候,我所看到的情景。那是去年初冬,就在这片新叶尚未吐露的地方,吊着一片干枯的黄叶,不久就脱离了枝条飘落到地上。就在原来的枝杈上,你那幼小的坚强的嫩芽,生机勃勃地诞生了。
任凭寒风猛吹,任凭大雪纷纷,你默默等待着春天,慢慢地在体内积攒着力量。一日清晨,微雨乍晴,我看到树枝上缀满粒粒珍珠,这是一枚枚新生的幼芽凝聚着雨水闪闪发光。于是我感到百草都在催芽,春天已经临近了。
春天终于来了,万木高高兴兴地吐翠了。然而,散落在地面上的陈叶,早已腐烂化作泥土了。
你迅速长成一片嫩叶,在初夏的太阳下浮绿泛金。对于柔弱的绿叶来说,初夏,既是生机旺盛的季节,也是最易遭受害虫侵蚀的季节。幸好,你平安地迎来了暑天,而今正同伙伴们织成浓密的青荫,遮蔽着枝头,任鸣蝉在你的浓荫下长啸。
我预测着你的未来。等一场台风袭过,天气也随之凉爽起来。蝉声一断,代之而来的是树根深处秋虫的合唱,这唧唧虫声,确也能为静寂的秋夜增添不少雅趣。你的绿意,不知不觉黯然失色了,终于变成了一片黄叶,在冷雨里垂挂着。夜来,秋风敲窗,第二天早晨起来,树枝上已消失了你的踪影。等到新的幼芽绽放绿意的时候,你早已零落地下,埋在泥土之中了。
这就是自然,不光是一片树叶,生活在世界上的万物,都有一个相同的归宿。一叶坠地,绝不是毫无意义的。正是这片片黄叶,换来了整个大树的盎然生机。这一片树叶的诞生和消亡,正标志着生命在四季里的不停转化。
同样,一个人的死关系着整个人类的生。死,固然是人人所不欢迎的,但是,只要你珍爱自己的生命,同时也珍视他人的生命,那么,当你生命渐尽,行将回归大地的时候,你应当感到安宁。这就是我观察庭院里的一片树叶所得到的启示,不,这是那片树叶向我娓娓讲述的关于生命的要谛。
慧心禅语:
在禅者眼中,生固未可喜,死亦不必悲。生和死由不得人,何不抛开生死,全心全意活在眼前此刻,安心接受别人的供养,大吃大喝,开心上路呢?
人向来都是轻死贵生的,不少人因为惧怕死亡,而活得浑浑噩噩,错过了生活中的种种好事,也顾不上在有限的时光里好好享受一切。对死担惊受怕,怕死后得不到高等待遇而担心不能死得其所。幸福又怎么会光临这种人的家门呢?倒不如用一种超脱、达观的态度去面对人生寂灭,把生当做一段旅行,开开心心;把死当做一场游戏,嬉笑平常。如此就能减轻生存的压力,活得欢喜自在。
死之默想——周作人
大约我们还只好在这被容许的时光中,就这平凡的境地中,寻得些须的安闲悦乐,即是无上幸福。
四世纪时希腊厌世诗人巴拉达思作有一首小诗:
“你太饶舌了,人呵,不久将睡在地下
“住口罢,你生存时且思索那死。”
这是很有意思的话。关于死的问题,我无事时也曾默想过(但不坐在树下,大抵是在车上),可是想不出什么来,这或者因为我是个“乐天的诗人”的缘故吧。但其实我何尝一定崇拜死,有如曹慕管君,不过我不很能够感到死之神秘,所以不觉得有思索十日十夜之必要,于形而上的方面也就不能有所饶舌了。
窃察世人怕死的原因,自有种种不同,“以愚观之”可以定为三项,其一是怕死时的苦痛,其二是舍不得人世的快乐,其三是顾虑家族。苦痛比死还可怕,这是实在的事情。十多年前有一个远房的伯母,十分困苦,在十二月底想投河寻死(我们乡间的河是经冬不冻的),但是投了下去,她随即走了上来,说是因为水太冷了。有些人要笑她痴也未可知,但这却是真实的人情。倘若有人能够切实保证,诚如某生物学家所说,被猛兽咬死痒苏苏地很是愉快,我想一定有许多人裹粮入山去投身饲饿虎的了。可惜这一层不能担保,有些对于别项已无留恋的人因此也就不得不稍为踌躇了。
顾虑家族,大约是怕死的原因中之较小者,因为这还有救治的方法。将来如有一日,社会制度稍加改良,除施行善种的节制以外,大家不同老幼可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凡平常衣食住,医药教育,均由公给,此上更好的享受再由个人的努力去取得,那么这种顾虑就可以不要,便是夜梦也一定平安得多了。不过我所说的原是空想,实现还不知在几十百千年之后,而且到底未必实现也说不定,那么也终是远水不救近火,没有什么用处。比较确实的办法还是设法发财,也可以救济这个忧虑。为得安闲的死而求发财,倒是很高雅的俗事,只是发财不大容易,不是我们都能做的事,况且天下之富人有了钱便反死不去,则此亦颇有危险也。
人世的快乐自然是很可贪恋的,但这似乎只在青年男女才深切地感到,像我们将近“不惑”的人,尝过了凡人的音乐,此外别无想做皇帝的野心,也就不觉得还有舍不得的快乐。我现在的快乐只是想在闲时喝一杯清茶,看点新书(虽然近来因为政府替我们储蓄,手头只有买茶的钱),无论他是讲虫鸟的歌唱,或是记贤哲的思想,古今的刻绘,都足以使我感到人生的欣幸。然而朋友来谈天的时候,也就放下书卷,何况“无私神女”的命令呢?我们看路上许多乞丐,都已没有人生乐趣,却是苦苦的要活着,可见快乐未必是怕死的重大原因,或者舍不得人世的苦辛也足以叫人留恋这个尘世罢。讲到他们,实在已是了无牵挂,大可“来去自由”,实际却不能如此,倘若不是为了上边所说的原因,一定是因为怕河水比彻骨的北风更冷的缘故了。
对于“不死”的问题,又有什么意见呢?因为少年时当过五六年的水兵,头脑中多少受了“唯物论”的影响,总觉得造不起“不死”这个观念来,虽然我很喜欢听荒唐的神话。即使照神话故事所讲,那种长生不老的生活我也一点儿都不喜欢。住在冷冰冰的金门玉阶的屋里,吃着五香牛肉一类的麟肝凤脯,天天游手好闲,不在松树下着棋,便同金童玉女厮混,也不见得有什么趣味,况且永远如此,更是单调而且困倦了。又听人说,仙家的时间是与凡人不同的,诗云“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所以烂柯山下的六十年在棋边只是半个时辰耳,哪里会有日子太长之感呢?但是由我看来,仙人活了二百万岁也只抵得人间的四十春秋,这样浪费时间无裨实际的生活,殊不值得费尽了心机去求得他;倘若二百万年后劫波到来,就此溘然,将被五十岁的凡夫所笑。较好一点的还是那西方凤鸟的办法,活上五百年,便尔蜕去,化为幼风,这样的轮回倒很好玩的,可惜他们是只此一家,别人不能仿作。大约我们还只好在这被容许的时光中,就这平凡的境地中,寻得些须的安闲悦乐,即是无上幸福。至于“死后,如何”的问题,乃是神秘派诗人的领域,我们平凡人对于成仙做鬼都不关心,于此自然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慧心禅语:
人类最难摆脱的诱惑,或许就是生的欲望和死的冥想。而生死又是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以致谈生不忘说死。死,能促使人类认真思考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一个从来不思考死的人,不可能真正理解人生,也不可能获得深刻的领悟。
人生一世,当然不只是鉴赏他人和自己的生死问题,更不是消极地等待死神的来临。就像唐弢笔下那死亡之国里不屈的灵魂,“我不怕死,可我更执著于生;只要生命之神还得继续给予人类以生命,我要执著于生”。
在短暂的生命里,自然地旅行——【古罗马】马可·奥勒留
时间就好像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万事万物的变化都在这条河之中。你前一秒看见的一样事物,现在它已经消失了,又出现了另一样来代替它,但这个也很快就会消失。
每一件发生的事情都是自然的安排,就像春天的玫瑰和秋天的果实,一切事情都是那么平常、亲切;对疾病、死亡、诽谤、阴谋或是别的那些让没有脑子的人欢喜和忧虑的事情也是这样。
先发生的事情和随后发生的事情总是密切关联,因为这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关系各自发生的,其中包含着一种必然的联系和理性的秩序。一切事物都被和谐地安排在一起,新出现的事物在某些方面对它们进行了延续,而且与它们之间还有一种很微妙的联系。
永远记住赫拉克利特说过的话:“土死了转化成水,水死了转化成气,气死了转化成火,如此往复,循环不已。”再想想那些忘记了脚下的路通向何方的人们,他们连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方向都辨不清——那就是支配宇宙的理性;而且,我们不应该做事说话像睡着了的人一样,因为即使在睡梦中我们也可能会说话做事。我们的行动也不应该像被管教惯了的孩子,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有先知告诉你:你明天就要死了,最迟也过不了后天——明天还是后天,你恐怕不会去关注这个,除非你实在是一个精神贫乏、懦弱至极的人,因为这没有什么差别。同样的道理,你就算可以再活很多年,或是明天就死,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认真地思考这些事情:有多少医生曾在病人的床前频频皱眉思考救治病人的方法,最后自己却不治而亡;有多少占星家预告了别人的死期,最后自己却突然暴毙;有多少哲学家曾经口若悬河地讨论死亡和不朽,最后自己却默默地死去;有多少英雄曾经屠杀了成千上万的人,最后也和这些人一样去往阴间;有多少暴君,仿佛自己会永远长生不死一样,残暴施政,滥杀无辜,最后还是一样被死亡夺走了生命;又有多少的城市,比如赫利斯城、庞贝城、赫库兰尼姆城还有其他不计其数的城市,也被完全毁灭了。再看看眼前,你所认识的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就像上面说得一样,在短短的时间内相继死去,一个人先是为别人送葬,然后自己也倒下死了,再被别人埋葬,埋葬了他的人不久也被埋到土里。总之,一定要记住:人生是如此的短暂,如此的卑微——昨天还是一摊黏液,明天就会是一具木乃伊、一堆灰尘。所以,在这短暂的有生之年,让自己合乎自然地生活吧,在走向人生终点的时候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满意,像一枚熟透之后就会掉落在地上的橄榄一样,感激迎接它的大地,同样感激生养它的树枝。
让自己像那岸边的礁石一样,任凭海浪不断地击打,依然岿然不动,直到让暴怒的海浪变得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