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感情只能在我们不断的循环的情绪中消耗,且我们都不能得到快乐,那么,我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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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店没能开门。
想是夜里在寒水里泡的太久了,如花当时好好换了衣裳睡下,婉婷怕她冷,还一直抱着她,整个身子都缩进她怀里,听她呼吸安稳才安心,想着这样总会没事了,但不想第二日一睁眼便见她绯红的一张面孔,双目紧闭着,眉头蹙着,难过的模样,婉婷用唇在她额上试温,烫的想刚出炉的熟食,她慌忙激了凉毛巾来敷在她额上,还未消肿的一双眼里又涌出泪水:“你这叫人怎么安心放你一个人,叫人怎么舍得放你一个人……”
如花转醒,入眼又是熟悉的茫茫一片白,打着雪花的那种。
这茫茫一片白中绰约着一个人影,或许是因为刚睁眼,所以决眦也只能看清轮廓,可只是这样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如花便安心下来,极力的向那人伸出手去。
眼前景物渐渐清晰,跟着清楚的还有思想。
看那身影在逆光的方向忙碌着什么,她慌张收回手如怕被人看到一般,却不想动作太猛带的吊瓶一阵摇晃。
那人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如花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听到她惊喜的声音,“果然有用,她们说折好一千个就能实现愿望,看,刚好一千个。”她递过手来给如花看,手心中是一枚小小的千纸鹤,如花目光绕过眼前人,看向先前她忙碌的“工作台”,那上面整齐的排列着一只祝福大军。
这么多,要折多久呢?
真是个麻烦的工作,不过是不是也说明,对她而言,我不是无所谓。
这样想着,如花眼睛有些湿润,她不敢闭眼,怕逼出眼泪,于是只好转过头去,婉婷却不解,着急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太耀眼了,笨蛋。”
“耀眼,你是说我吗?”婉婷听她没事,开始同她开起玩笑来。
如花泪水愈涌愈多,不敢说话,怕压不住哽咽,只好鼻腔发音:“嗯。”
婉婷见她配合,兴奋不已,俏皮的对她道:“饿了吧,我去买饭,楼下那一家粥煮的很不错,等我一等哦,不要急。”
如花没做声,她听她脚步渐远,终于敢抬手拭泪,喃喃自语:“怎么回事,哭这种东西也会上瘾吗?一次又一次地,真没出息。”
平复好心情,等着婉婷来,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和她和好如初。
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一些闹矛盾、发脾气、意见不合的琐碎小事,或许不是因为没有了连心的默契,只是因为分开太久,被太多无端的事情打扰。
慢慢就会好的,会更好的,这样想着,如花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向着门口的方向,扬起笑脸。
亲密无间大作战一切准备妥当,却还是有了意外,意外就是,推门的那人不是婉婷,却也不是陌生人。
“学长……”
呆呆看着眼前同样惊愕的人,如花只叫了称呼便不知再说些什么,怎么说呢,有些意外,同时却也明了些什么。
“你醒来了,还好吧。”不算陌生的男子熟络的问着,有些局促和紧张,“我看到婉婷出去。”他忽的顿住,看如花没很大反应又接到“我落下钥匙在这里。”他在桌面上翻找着,打乱了排的整齐的千纸鹤,然后捏着那一串叮当作响的像如花摇摇,“嗯……没事了,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带东西来看你。”
如花笑,客气道:“不用的,璟,学长。”
没注意如花称呼有变,他极度紧张,大步到门口却又扭捏的回头,犹豫的模样小心开口,面上是让人同情的可怜神色,他说:
“请不要告诉婉婷我来过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不想让你知道我们的关系。”
“嗯。”如花点头,微微笑着,说:“我知道的,放心。”
男子意外的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是知道了不说出去,还是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但看如花没有探究下去的意思,便摆摆手,慌张离开了。
如花靠在床头上,选了个放松的姿势,目光投向窗外,不是有意,但巧在这大楼建的迂回,如花见她刚道别过的学长疾步坐进一辆黑色小轿车里,片刻没耽误就开走了,她哼笑出声。
不想让我知道的关系?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是这段关系妨碍了我们?还是我妨碍了这段关系呢?
不知过了多久,“碰”的一声响打断如花思绪,转头向声源看去,只见婉婷双手捧端着碗粥,指上还挂着一袋溢满蒸汽的包子,急急把碗放到桌上然后捏住耳垂,嘴里不住抱怨楼下老板不会做生意,碗不隔热根本没办法端,捏了会儿,拿下来看,指尖还是泛着红,她有些恼,对如花到:“干脆就不要还了,拿回店里去,这塑料碗还不会打破。”
如花失笑,看着她的手,心疼的应和:“嗯,拿回去吧,却是不能用,再烫到你怎么办,不过不能用也没关系,反正也算报了仇,叫那老板心疼心疼,也许以后就会换碗了也说不定。”
“讨厌。”婉婷露出小女生撒娇的姿态,如花微微一愣,心里盛了满满一腔柔情,似回到昔日亲密无间的时候,不禁笑的有些宠溺,婉婷重端起桌上的碗。
注意到桌上打乱的千纸鹤,她嘟嘴问如花怎么给弄乱了?如花笑答说刚叫护士那来看看折的好不好,够不够用心,婉婷面上佯装微怒,小声嘀咕摆了很久的话,然后把粥放到如花床头的柜子上,又捏个包子,一口粥,一口包子的换着喂,小心帮她吹凉,擦嘴,表情用心而专注。
如花乖得像个孩子,来什么吃什么。
看着婉婷专注用心的脸,却不禁想起刚走不久的学长,还有他那句“不要告诉婉婷”的话,再吞下一口粥,如花忽的想,这样的场景在旁人看来一定是很温馨,很美好的姐妹深情,但他们却不会懂这坐在画中的两人的心思,正如我也不知道她在如此认真表情下是否也在想些别的什么。
饭后,婉婷还是把碗还到了楼下的包子铺,如花等她等的无聊,便用指甲在床头的柜子上磕。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节奏声中,她看向窗外,很遥远的天空中,有飞鸟掠过,她以为不会再见到,那一群却有打着旋回来,一遍、两边、很多遍。
婉婷,我突然觉得无趣,生命、生活、还有……
我和你。
——
以前,很小的时候。我曾努力改变一切,逢迎所有人,压抑天性,设计性格,试图讨取欢心,那时我相信适者生存,后来我才发现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只会让人瞧不起,那样取得的欢心,含着同情的成分,而同情是很脆弱的,脆弱到敌不过人一时兴起的心情。
然后我开始努力学习,刻意完善一切缺陷,再不轻易低头,我知道人的价值是要自己赚取的,等你身价高了,有所需求的人自然便来了,虚情假意也罢,人生在世,不就是图场热闹吗?那时,我信奉胜者为王。也不是没想过没有了价值之后的事,一直努力就好了嘛,可是终于还是有累了的时候,厌倦了哪一种虚假吵杂的浮华,而这时候,你出现了,给了我从未得到过的,丰盈了我干巴巴的心,叫它欲罢不能。
于是我想,人最重要的还是爱吧,有了这样不科学的兴奋剂,金钱、物质、别人的看法什么的就都只是调情剂,可有可无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的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却觉得快乐并值得。
可是现在,婉婷,即使我尝试了这么多样改变,生活也一直顺人意的越来越好,可我却越来越觉得无趣。
不是不满意,不是贪心,只是觉得这生活它无论好坏,都就这样过去,都变得没有意义……我也不是不再爱你,只是这爱也叫我觉得无趣,它这样的来回反复,跌宕不安。
我们都向那群愚蠢的鸟,来来回回的兜着圈子,投入生命和精力表演这同样的剧目,台下都看到麻木,我们却仍不能自知。
好无趣,真的好无趣。
呐,婉婷,无所谓了。
你想要怎样,无所谓了。
未来怎样,无所谓了。
理想、梦想、决心要做到的,都无所谓了。
这种不能受我掌控的生活,随它去吧,我真的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