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日月交替。自五万年前九重天上都流传着一句话——“安白殿外的杏花林自曜昀上仙把迟意上仙逐出安白殿后就再也不开花了。”
无数的宫娥都忙前忙后,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许多仙子都跑出自己的宫殿,脸上带着说不尽的笑容。
三天前,天宫结界的边上连下三道天雷。许多仙子都知道明了,这三道天雷无疑是某位幸运的神飞升上神要历经的事了。就连天君都踱步到自己大殿门前,看着天边连下的三道天雷,忽的就想起自己麾下失踪了七天的曜昀仙君。这三道天雷,应该就是他吧。
想了想就回到殿内下圣旨,贺喜曜昀上神了。
安白殿内仅仅几个宫娥还在淡定地拿着扫帚抹布打扫卫生,早就对于安白殿的殿主失踪的事习以为常了。一个宫娥扫着大殿前的百节台阶,就看到自己的殿主摇摇欲坠地站在第九十九节台阶。连忙走过去,却看到殿主脸色苍白,血红色的袍子有好几处暗红的痕迹,眼神却望着安白殿飘忽不定。
“殿主,您回来了?!要不我把您扶进去?看样子你好像受伤的很严重?”宫娥向前走了一步。
曜昀似乎没有听到宫娥说的话,艰难地抬起脚想要走上最后一节台阶。但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却十分让宫娥担心,宫娥还是丢掉扫帚,伸手去扶他。曜昀微微一挥手臂,宫娥还没碰到曜昀就被曜昀挥到九霄云外。
曜昀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站在安白殿门前,贴身手下黑酒忽然出现,扑到他身上还在他耳边大声说道:“君上你可回来了!虽说我们早就把你失踪当成家常便饭,但是你也不要离开我们太久啊!还有还有,恭喜君上飞升上神。今天要不要摆宴喝一杯啊?哦哦……还有还有,天君刚刚下了圣旨说是恭喜君上您飞升上神,那道该死的圣旨要不要退回给那个昏君啊?”
曜昀本就被天雷伤的不轻,黑酒这一扑就扑到他的伤口上,怕是又裂开了。不仅如此还不停在他耳边唠叨,他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身体也软塌塌的,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就倒了。
曜昀比黑酒高,黑酒只能窝在曜昀的胸前用自己的小身板把曜昀撑起。黑酒把曜昀扛在肩上,立刻闻到了阵阵的杏花香……其中还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想到刚才自己主子那个虚弱的样子就马不停蹄地往正殿寝宫跑。见到宫娥还很若无其事道:“君上有点不舒服,你先去热热饭菜再去零浣殿请谷都上神来。”
九重天上有四座浮石岛,每座浮石岛都是单独的一块大石头悬浮在半空之中,而每块大石头都经过一定的雕琢,上半部分被砍下来,下半部分则磨得尖尖的,就是一个锥子。但是每块浮石都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工和固定,自己浮在半空中。九重天上很少有人愿意住在四大浮石岛,也很少有人能住进浮石岛。而这零浣殿就是其中最冷清最有神秘色彩的浮石岛。
谷都上神是自五万年前听到迟意被迫下凡,遭两族围攻消失时住进零浣殿的。天居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轻易得罪招摇山的神族。父神有九子,其中一子便是招摇山山主。天君只是一位仙君修成上神,天生仙体却比不上招摇山的神族天神神体。
谷都上神拿着沾着雪水的圣旨硬闯天君的凌霄殿,直接就把圣旨摔在天君献殷勤的那张臭脸上。然后一撩外袍,一屁股坐在桃木椅上,不等天君变脸就先开口:“你们天界是不是已经到了不杀掉别人就达不到你们目的的时候了?那麻烦天君您老人家看清楚您要杀的人是谁,不要什么人都下道圣旨说杀就杀。招摇山的人你们也敢动,是不是真的不把我这个谷都老头放在眼里了?你这个破烂不堪的凌霄殿还真的比不上我们招摇山的迷谷树洞。”
天君理了理衣襟道:“谷都上神,你说的是……是迟意上仙?”
谷都伸出小短腿踩了踩地上的圣旨道:“这道圣旨难道是下给迟意以外的人吗?你说你是不是真的老了?现在迟意应该也在你的魔爪之下难逃一死了吧?”
天君伸出食指,食指凭空变出一小撮火焰,圣旨就烧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连渣都不剩。天君道:“这件事是我天君的疏忽,凌霄殿自会给招摇山一个交代。现在就请谷都上神先在九重天住下吧。至于住在哪,上神您就自行决定吧。”
“四座浮石岛其中之一。天君您什么时候决定了要怎么补偿我们招摇山就来浮石岛找我。”谷都上神说完就消失在凌霄殿。
天君不敢轻易对着谷都上神发脾气,在这件事中,保持九重天跟招摇山的友好关系是必须要做的事。
谷都在浮石岛零浣殿住了五万年,就跟天君商讨赔偿事宜商讨了五万年。天君一直都有意拖延,一直都不愿意给一个准确的回复。谷都上神也不急,反而住在零浣殿住得舒心自在,慢慢跟安白殿造就了深厚的交情。
一开始,谷都上神根本不愿意见曜昀上仙。他早就在知道迟意出事的那一刹那间就明白了整件事,根本就是一个天君、青莲上仙一起设下的局,而曜昀上仙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棋子。即使是棋子,也不值得原谅。但是,自谷都与曜昀相处久了之后,谷都才明白曜昀也是被蒙在鼓里,也是不知者。曜昀明白了这一切之后立刻就跟天君翻了脸,谷都就立马原谅曜昀了。
这次曜昀飞升上神,谷都早就在看到三道天雷时就收拾好要用到的药品,只等安白殿的邀请了。
曜昀被黑酒安顿好之后就醒了,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没有其他的表面症状。
黑酒很识相地给曜昀倒了杯茶,递给他:“君上,你怎么那么急着要晋升上神啊?”
曜昀喝了口茶回答:“你都是上仙了,身为你的君上怎么能比你差。而且,我最近总是感觉到了一点异常。”
“什么异常?能有什么异常!”谷都上神左手端着一碗药,右手拄着拐杖,颤微微地走到曜昀身边。
黑酒看着谷都手上碗里的药一晃一晃的,打趣道:“谷都老头儿,你下次就不要做端碗这些琐碎小事了,让宫娥干就好。免得到时候一不小心就要重新再煎药了,还有啊老头儿,像你这种时常都会‘一不小心’的厉害角色当然是要加倍小心了。”
谷都听到黑酒的话后强硬地把碗塞在曜昀手里。然后一屁股坐在窗前的榻上,自顾自的倒茶喝茶,一系列动作之后才皱着眉头开口:“你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那么血气方刚!就不知道尊老爱幼?而且还是想我这么好心的老人家!就没有一点心虚吗!枉我还随传随到,备好膏药。到了你这里还要被你一番鄙弃,你说,我从浮石岛过来容易吗!”
黑酒看着一大尊佛在自己面前抱怨起来,暗叫不好。立刻打哈哈道:“上神,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看看,药撒了,你还要再配药再煎药,多麻烦啊!而且您老人家都那么大岁数了,眼睛也不是那么方便是吧……”
谷都老头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哎呀,我说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我老怎么了!我哪里老了?我眼睛哪里不方便了!哎呀,我说!你就怎么这么不懂得跟老人家沟通呢!哎呀,我说!”
黑酒听到谷都老头的话才发现自己越描越黑了,也不敢反驳。默默得低下头,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墙边,安静地对着墙。
谷都摇了摇头,咕哝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唉——”
曜昀在两人争吵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已经坐了起来,坐在床沿,脑袋低垂着,双手撑着膝盖。听到四周安静下来才慢慢开口:“谷都,我觉得迟意好像没有死。”
谷都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回话:“是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仙术可以让人无故消失。而且,七至都说当时迟意已经昏死在雪地里了。既然都动不了,那么怎么还可能自己走呢?”
“那……是不是坐化了?”曜昀艰难地问道。
谷都却是很淡定地道:“坐化的话,华菱阁应该会有记载。况且也应该会有消失的痕迹。现下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太奇怪了。”
“那就是说……很大可能是还没有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曜昀说完还笑了笑。
谷都呷了口茶,淡淡的声音显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曜昀你当时可是把她赶出去了,你就不要那么露骨的关心她。这样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闲话。”
曜昀深知自己当初的举措是太过激了,但是也是必须要做的。他伸了个懒腰道:“是我对不起她。但是也是势在必行。我们没有选择。那你呢,上神?你为什么不去救她?明明你是离开了安白殿的,为什么不趁机去救她?”
“你还别说,我有去。不过中途回了招摇山。招摇山一处山崩了,我要回去处理。本来都已经走到天宫下凡的地方了,老仙鹤就来报信,我只能先回去处理。回去的时候也没有看到那里有一个人啊。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但是也没多在意。我以为不会把她打下凡的。”谷都的话里除了自责就剩下歉意。
曜昀接收到了谷都满满的歉意之后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就那么不能释怀呢?这件事都过去五万年了,当初带来的怎么就那么让你感觉到罪恶?而且这五万年里,你不断地跟天君交涉,我不断地打听她的下落。我们几乎都已经竭尽全力了,却没有一点结果。这就说明了,天君不是最后结束她性命的,应该也不会把半死不活的她藏起来。往后我们调查的方向要换换了,不然,就这么一个方向查下去也不是办法。”
“哎,你怎么还是那么执着。到底你是愧疚……”谷都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曜昀一眼。“还是……愧疚?或者说……”
“是。是愧疚。”曜昀强硬地打断谷都的话。
“哦?”谷都扬起一边眉,似乎很不相信。
“别怀疑了。就是愧疚。不会有其他。”曜昀越说越坚定。
谷都左手扶着桌沿,右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起身,准备离开时说:“我知道了,不用再强调。你这样说服别人之前要先说服自己。既然你一开始就这么觉得那么认为,就不要再改变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曜昀站起身理了理衣襟,目送谷都离开。
谷都刚刚把脚迈出大殿才回想起今天是曜昀飞升上神的宴会,只能笑着回到大殿找个位子坐下,暗暗感叹老人家记性不好。
宾客陆续到来,个个都喜气洋洋地期待着宴会的主人公出场。
曜昀此时却坐在自己的寝宫里品着谷都之前带给他的好茶,丝毫不理会正殿的吵杂。直到面壁思过的黑酒看不过眼,违抗曜昀的命令转过头轻声开口:“君上,您,是不是应该登场了?”
“人还没来齐。”曜昀懒懒地回答。
“君上,你怎么就这么……好吧,不说了。我先出去接待客人。”黑酒说不过曜昀,却也不敢忘了礼数和规矩。
“站住。招待什么,人家没手没脚吗?要你招待!而且,你都出去了,我还窝在这里就说不过去了。”曜昀起身拍了拍袖子,往外走。
黑酒跟在曜昀身后,自觉骄傲无比。
宾客看到主人公来了就纷纷上前道喜,曜昀都一一道谢之后就示意宾客随意即可。
一个宫娥穿过宾客人群,走到曜昀面前行了个大礼,用不卑不亢的声音道:“君上。魔君绪漠大人来了。”
宫娥的声音不大,仅仅只是曜昀身边的几个仙友听到,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正殿上的人都知道了,然后正殿就变成一片寂静。
现在,魔族跟天族关系很和谐,这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曜昀跟魔君交好。但是即使是那样,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魔君会亲自来参加曜昀的宴会,毕竟大多数人对魔君绪漠都只是听说,连面都没见过,大多数人都保持慢慢的好奇心。
“怎么那么安静,为了迎接本君吗?”一个高大的男子跨过门槛,站在众人之间却显得鹤立鸡群。
众人都被这个人吸引住了。
那男子一双撩人的桃花眼,鼻子高高尖尖的,红红的薄唇肆意地翘出一个明显的高度。露出皮肤比一般男子要白得多,黑发像瀑布一般落下,却用一根白色的绳子绑起,整理得一丝不苟。身着黑色外袍,袍子上还用白线绣出白芍花的模样。谈笑举止都温文尔雅,完全不能将面前的这位魔君跟传说中杀人不眨眼嗜血成魔的那位魔君联想在一起。
“绪漠,怎么今天这么守规矩了?还让人来通传。”曜昀看着不远处美得妖艳的男子笑得弯了弯腰。
宾客看够了热闹也回到热闹的气氛之中,没有再光明正大地盯着魔君看,但也有不少女仙子偷偷默默地不留痕迹地端详千年罕见的绝色美男。
“曜昀……嗯……上神。哈哈,恭喜啊。哈哈。”绪漠皮笑肉不笑。
曜昀伸出食指戳了戳绪漠白嫩嫩的脸蛋:“我说,我都那么艰难了,你竟然还说得不顺口。哎——我的苦心啊。”
说完。两人都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