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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追溯到二十二世纪的十五年前。
这一年黎雪十三岁,正是失去父母的第二年,而这一天正是她决心从叔婶家逃跑的一天。
沿着铺满枕木的铁轨,背着她那用破旧布片缝制而成的布袋,一步一步,毫无留恋的离开了那片生她养她的地方。风里似乎带着流连的低鸣,掠过她的发,拂过她的脸,追逐向湛蓝天空上大片迁徙的云。
十三岁,刚刚步入初中,正是一个孩子美妙年华的开始。然而母亲无情的抛弃与父亲无能的死,却在瞬间便让黎雪成长了起来。没有人爱她,那一刻的世界地洞天寒。而在叔婶家寄居的这一年,更是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人心叵测。
她甚至从没想通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婶婶怎么会在某一天因为一点小事而将她暴打一顿,那恶言恶语的模样仿佛自地狱放逐而出的魔鬼,她不恨,也不怨,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能放弃曾经对她付出的所有疼爱。
正如她的父母,自她记事便吵吵嚷嚷到那一天突然如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凄凉的院子里,眼泪都被风干了,心麻木的没了知觉,可是为什么呢?他想,怎么就可以这么轻易的抛弃她,难道曾经对自己付出的爱都不是真的么?
她茫然的不知所措,最后只把缘由归结到了钱上。如果她有钱,妈妈不会离去,爸爸不会自杀,一切都会维持原样,叔叔婶婶也不会对自己绷着脸,甚至动不动拳打脚踢。所以她要有钱,因为都是没钱带来的灾难……
后来的黎雪却常常嘲弄曾经的自己,都已经被最亲爱的人抛弃了,竟还不懂得去恨,是说善良还是说傻?然而每当她露出嘲笑嘴脸看着自己的时候,却总有淡淡的哀伤流露而出。那些她爱的人,到底都不能叫她生出恨意来!
C城是距离黎雪村庄最近的一个城市,当她一路一步个脚印的达到那里时,天空已经暗下了所有颜色,点点星光点缀着眼前灯红酒绿的城市。
她瘦小的身子站在黑暗里,仰头望着那亮满灯光的高楼大厦顶端凌云大厦四个金光熠熠的字体,火车自她身后的铁轨上叫嚣着飞驰而过,风凌乱了她的发,微光之中她小脸上的一双瞳孔散发出光芒。
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握在嘴前,大声喊道,“我一定会变得非常非常有钱!”
而她的喊声却换来一束弹射灯的问候。
“你怎么会跑到轨道上去,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万一过火车怎么办?你的爸爸妈妈呢?”那穿着制服的男人将黎雪领到了办公室,神色严厉的询问。看她的模样也是乡下孩子,难不成是上车的时候被父母落下了?
黎雪自从被发现心就咚咚的打着鼓,眼下如果说实话她一定会被送回去,迎头而来的暴打画面似乎即刻便在脑海里形成。黎雪微微吸气,怯怯的撒谎道,“我跟爸爸走散了的……”从来没有撒过谎,刺眼的灯光下那张小脸通红。
工作者却极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真是什么奇葩家长都有,连孩子都能弄丢!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的问道,“你是在哪跟爸爸走丢的?爸爸上了火车吗?”如果是,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喊叫或者哭一声?他疑惑。
黎雪想了想,摇头继续扯谎道,“他让我在候车门口等他的,可是检票的人太多把我挤了进来。”她所生长的村庄距离城市并不遥远,因而信息流通不闭塞,加诸九年义务教育的全面免费,学校以及生活完全可以让他们了解这个基本的世界。
工作者听到她如此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被落下的就好办了,“叔叔带你去找爸爸!”
来到候车厅,人声喧嚣,黎雪抬着头,眼睛看的应接不暇,那工作者又耐心问道,“你爸爸是不是叫你在这里等他?”赶晚班车的人影攒动,哪里有看到什么家长在积极的找孩子?
黎雪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出站门,对工作者微微一笑说道,“谢谢叔叔,我知道爸爸在哪里啦!叔叔再见!”说着便迈步跑出了出站口,只剩下那工作者伸着手喊出个喂,望着眨眼不见踪迹的小女孩忍不得皱眉。
从火车站逃出来,走在平整干净的柏油路上,看着城市里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车马人流,黎雪忍不住一脸兴奋。
在商业广场转了大半天之后,黎雪终于感觉浑身疲惫,不得不在路过广场喷池的时候选择坐在池沿边休息一会。亮着各色彩灯的喷池将高高跃起的水柱照耀出五颜六色的光景,黎雪从布袋里翻出装满开水的大杯子,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水光波动,映照出她单薄瘦弱的身体。
入秋的夜晚已经是凉意习习,之前蹦蹦跳跳没有知觉,此刻一静下来便感到微微的冷噤,从包里翻出一件旧外套穿上,顿时就觉得暖和了许多。只是随即而来的问题便让黎雪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她的包里并没有多少钱,自然住不起宾馆,那么今晚的住处是一个问题。而且这个城市虽然大,虽然到处都有人工作,有人招聘,可是谁会要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这时才正视眼前花花绿绿的世界,忍不住一阵惶恐不安。
随即却握起拳头给自己打气,“我可以的!我一定会成为非常非常有钱的人!”
已经过了凌晨的时候,黎雪才慢慢走出繁华的商业区,走进一栋小区楼道,就在一楼楼道的拐角,她铺了几张捡来的广告纸,窝着身子便侧躺在了那里。微凉的光自窗口倾泻在她面前的空地上,带着清冷的光晕里隐约闪动着一张脸,熟悉却冰冷的看着她。
“妈妈……”她低喃,意识薄弱的渐渐进入了梦乡。
清晨六点多,便被陆续出门上班的人吵醒。黎雪意识朦胧,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忍不住揉揉眼再揉揉眼,才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肚子也随之发出尴尬的响声。挠挠头,将地上的东西都收进大布包里,才又翻出昨天吃剩下的一块大饼,就着水便咕咚咕咚的将肚子塞了个饱。
好了,今天要看看可以做些什么养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