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冰欣远远地看着郎炎跟那尊雕像说了一晚上的话。
他的神色时而紧张时而高兴,好像疯了一样。
其实,冰欣并不想偷听郎炎和那尊雕像说话,只是睡到半夜,他肚子饿了,一翻身,恰好闻到了香甜的味道,便一跃而起,这才发现门口放了半盘蜂蜜糕。
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看到郎炎的卧房亮着灯,他就干脆拿了盘子坐在枯树下一口一口的吃。
蜂蜜糕的味道不错,可是郎炎和那尊雕像的互动更是吸引人。
只是,为什么听不懂他说什么?
郎大哥口中的三娘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对那个人好像又怕又喜欢?又……感激?
难道三娘是他以前的情人吗?可是为什么又变成了一座雕像呢?难道,难道……
冰欣的脑中忽然掠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紫风表哥以前跟他说过,人间有些巫术,施法者会把自己恨的人囚禁在雕像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难道,郎大哥和那个女人有什么过节,所以才用这种手段把她囚禁在雕像中?难怪他看到那尊雕像会那么害怕,难怪那尊雕像会一直跟着他。
可是,郎大哥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啊。
这个家伙虽然三番两次的捉弄自己,可那也是因为自己惹怒了他不是吗?而且,自己把他气成那样,他不也没有把自己剁了?
冰欣不禁再次想起自己山穷水尽时得到的那半个烧饼。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凉凉的,万念俱灰,几乎把自己杀了的想法都有了,可就是那半个烧饼,又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重新体会到了这个世间的温情。
一个能在别人危难时出手相救的人,绝对不是个坏蛋。
手指触到盘子,冰冷的,硬硬的,冰欣猛然一惊,低头才发现,一盘蜂蜜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见底了。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冰欣睡意全无,看着郎炎房间里还在跳动的火苗,不屑的哼了一声。
都抱着那尊雕像念念叨叨一个晚上了,怎么还舍不得放下?有什么话不能对他一个大活人说,非要对着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说?
一束金色的阳光照了进来,冰欣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回头,正好撞上了陶玉衡有些惊诧的目光。
冰欣忽的咧嘴一笑,挑了挑骄傲的眉眼,不怀好意的道:
“玉衡小兄弟,失望了吗?我昨晚没有被你烧死。“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却冰冷的如同结了一层霜雪。
“你说什么呢?“陶玉衡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我知道昨晚失火了,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火是你自己看着的,我只不过离开了一会儿而已。我只是监视你,又没有义务照顾你。“
冰欣哼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盘子,插着腰走到了陶玉衡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陶玉衡,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妖术,但是我现在没证据,没办法指证你,不过你给我记住,我迟早都会找到证据的。”
说着,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威胁般的笑容。
陶玉衡瞥了他一眼,甩了甩手,“无聊!”
“你!”
冰欣刚想追,却见郎炎已经从窗户里跳了出来,赶紧换了一副笑脸。
“郎大哥,你醒了?“
郎炎看着他,点了点头,抬手按住跑到身边的陶玉衡,“你这个小家伙,昨晚怎么跑的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的蜂蜜糕呢。”
“我娘说了不用。”
陶玉衡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孩子特有的纯真。
“郎大哥,你们今天要去镇魔塔吗?”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做饭的时候他都告诉我了。”陶玉衡一指冰欣,冰欣赶紧移开目光假装看风景。
郎炎不高兴的闷哼一声。
这个家伙笨手笨脚的,嘴却利落的很,去禁地的事情怎么能随便跟一个小孩子说呢?这不是明显着与全村人为敌吗?
他本来以为陶玉衡会阻止他去,没想到陶玉衡从腰上取下那面拨浪鼓,塞到了他手中,“郎大哥,桃源村有规矩,村子里的人不能接近镇魔塔,不过你和他都不是桃源村的人,我拦不住你。这面鼓你带着,关键的时候它会保护你们的。”
郎炎还想推辞,看到孩子真诚的眼神,便不忍心拒绝了。
那面鼓被陶玉衡当成宝贝一样,可是他怎么看都看不出名堂,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见过那面鼓显灵。
拿着就拿着,至少可以让这个小家伙放心。
于是,郎炎背着自己的剑,腰里别着拨浪鼓,怀里揣着那尊雕像,带着冰欣,跟陶玉衡道了别,就在阳光的照耀下出发了。
当然,他们不会告诉村子里的人他们去镇魔塔,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特意带了些草药,说是去镇子里卖。
“我当时就是走的这条路。”
冰欣在前面走着,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一边走一边拍打着草丛。
郎炎跟他说过,这样做可以打草惊蛇,就算有毒蛇,也早被他吓跑了,所以,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做的非常认真。
他这样的人本来不该怕毒虫猛兽的,可是他偏偏从小就怕,他又能怎么样呢?
那座塔看起来很近,可是走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直到日上三竿,郎炎和冰欣二人才到了那座塔的附近。
那座塔下的泥土果然很怪异,跟传说中的一样,黑红黑红的,好像凝固了的血一般。
郎炎站在塔下,脑海中不禁闪过了无数画面:
天地之间,晨昏之交,不可一世的魔王带着魔众被诸神一路追杀逃跑到了这里,可是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了,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后来,诸神一起涌了上来,他们再也没有招架之力,刀光剑影中,一片鲜血如大雨般倾洒,转眼染红了这里的土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土地仍然是被诅咒的土地,除了一些不被人待见的植物,如鬼针草,荆棘之类,根本没有植物愿意在这里生长,所以,远远看去,这座塔周围光秃秃的,在林木茂密的山上显得格外突兀。
“郎大哥,你快过来啊。”
郎炎还伫立在当地,冰欣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到塔下了。
郎炎看了一眼,发现他本来就瘦小的身影,在那座高塔的衬托下浓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