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副手姓丁,叫丁姚,今天早上刚刚升任副队长,虽然跟着自己的长官也有些见识,碰到这样棘手的婆娘却是第一次。
他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老板娘,麻烦让开一下,耽误了公事,只怕吃最不起。”
想了想,他好言相劝道。
“吆,敢问这位官爷,那嫌犯都逃跑了,这里还有什么公事啊?”
老板娘柔软的腰肢一扭,一条带着香风的手帕便啪的抽在了丁姚的脸上。
“这是我们长官吩咐。”
丁姚如实相告。
其实他也弄不懂,为什么长官去追犯人了,自己却要带着兄弟围住这个妓院,还严令没有他的允许,不准离开。难道长官以为,这妓院是那俩人的老巢?或者,他以为,他们在这里藏了生么东西?
“哼,吩咐?我看你们是想趁机揩我们姑娘的油吧?”
话音刚落,十几道凌乱的目光迅速收了回来,躲在旁边的姑娘们则一个个吃吃笑着,笑得花枝乱颤。
“不敢!”
丁姚握着朴刀的手抱在一起,向那老鸨一礼,表示歉意。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你看看你们,把嫌犯追到了我们房顶,弄坏了我的琉璃瓦不说,还毁了我的祖传三代紫檀木澡盆,哼,你们现在乖乖推出,我也就不追究了,若是你们再妨碍我开门做生意,我就……我就……”
那老鸨左右看了看,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你们不走,老娘就不活了,天呢,浮云城的官差,要把人逼死了……”
老鸨这一哭天抢地,丁姚更是不知所措。
那老鸨又哭又骂,吵闹着让这些人赔钱,还扬言要告到城主那里,丁姚被她闹得没法儿,私底下派人去寻,却怎么着都找不到自己的头儿。
“你们,你们这些当官的,为了几个小贼,就不顾百姓的死活了是吗?”
那老鸨闹了半天,也讨不到一个说辞,干脆腾的一下爬起来,上前一把揪住丁姚的衣领,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一时间口水眼泪鼻涕都喷到了丁姚的脸上,混合着她一身劣质香粉的味儿,甚是恶心。丁姚被她揪着,也不敢用粗,生怕一不小心伤了那人。
这云浮城千百年来的安居乐业,来的并不容易,其中除了城主禁止术法之外,还有一项特别的规定,就是严禁官兵扰民。万一发生官兵伤民的情况,肇事者轻则挨二十大板,重则直接人间蒸发,鬼都不知道,那个城主用什么办法把一个大活人弄没。
“说,你们到底赔不赔?不赔,我就死给你们看。”
那个老鸨一狠心,照着那人的兵器就撞了上去。
云浮城有规定,那人绝对不敢伤她。
“哎,老板娘,这可千万使不得!你们,你们都过来帮忙啊!”
见老鸨撞来,丁姚顿时吓得脸色铁青,刚想后退,却听噗的一声。
手中的刀刺入了柔软的东西,温热腥咸的液体溅了一脸。
“杀人了,杀人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惊呼,顿时一片骚乱。
“当官的杀人了!”
“他杀人了,抓住他!”
“不,不是我杀的,是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兄弟们,你们要替我作证啊!”
丁姚眼见短刀穿透了那个女人的胸膛,吓得几乎瘫软在地,而他身边的那些官差,则纷纷退开几步,生怕连累自己。
丁姚见状,一下子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看着眼前的地面,他真想一头撞上去自己了断。
完了,什么都完了,与其等着城主责罚,还不如自己死痛快。
找到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尖锐的砖块,刚想撞上去,却听得耳边噗的一声。
鲜血随着那个声音再次喷了出来,接着有一物飞起。咚的一声,老鸨的尸体滚的老远。
“城……城……城主……”
丁姚看着那凌厉的动作,吓得已经说不清楚话,他看都没有看来人,便普通一声伏在地上。
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一颗心,也渐渐坠入了万丈深渊。
他,为什么如此倒霉?刚刚升任副队长,还没有领到薪水,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杀了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下场都很惨,这些他当然比谁都清楚。上一任副队长就是在巡查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百姓的菜摊儿,被城主知道了,下令当场断去一条胳膊。
如今,他背负的可是人命,他一定会被城主送去那个万劫不复的地狱。
就在这时,一双精致的丝履缓缓的停在了他的身边。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双足底不染纤尘的丝履,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城主一定会让他死的,他甚至想,快点儿死了也好,这样担惊受怕,反而比被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更加让人难受。
“抬起头来!”
头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威严,却没有棱角。
他没有见过城主,他也没有听过城主的声音,所以,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城主,但是,如果他不是城主,他还能是谁呢?
传说,云浮城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城主的眼睛,那么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也逃不过城主的眼睛。他那么一个看中法纪的人,如今抓到一个破坏法纪的人,他的震怒,他可以想象。
所以,尽管感觉到寒气已经缠绕在身体周围,他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他害怕。
他只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一个机缘巧合下留在云浮城,想在这个世外桃源安逸的度过一生的小老百姓,今天的事情,并不是他想的。
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知道,自己的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寒气越来越重,好像冬日的冰正在他的身上凝结。
难道这就是城主的惩罚吗?他要把自己投入寒冰地狱吗?
如此想着,他反而觉得欣慰些。
在寒冰中冻死,总比如烟雾一般消散,什么都不剩的好。
“我让你抬起头来。”
那个威严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还是没有敢抬头。
“城主,城主,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敢颤抖着声音为自己申辩,虽然明知道这样的申辩没有用。
于是,他听到了一声叹息从头顶上传来,那声叹息,带着无尽的怜悯,好像很是惋惜他这样一条生命,如今就要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