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叶开他们这一折腾,当初上蹿下跳的‘小贩们’早就溜得没影了,行人纷纷哭喊着躲避,店铺匆匆掩门,有几个大胆的百姓,隔着窗户儿,壮着胆子偷窥着。长街上,人流为之一空。
天空中,不知何时聚集起了铅色的云,凌烈的寒风呼啸着,乌云越压越低,简直要触摸到了高高的城头。
这天,估计很快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
欧阳澥的脸色很难看。在沉闷的大街上。众人皮靴踩踏的青石板街的声音,清脆而又杂乱,混合着马蹄儿的踢踏声,交织成一曲杂乱无章的非主流。
众人行进的速度很快,从北门到中央圣女宫,不过十里地之遥。
也许是为了欢迎暴风雪的来临,也许是一种通讯的方式。在圣女宫的东北角,升起一朵灿烂绚丽的梨花弹。天空的阴霾,让本该无法展现身姿的梨花弹肆意的挥洒着它的耀眼。
欧阳澥宁愿相信是第一种可能。但他的愿望很快破灭了。
随着那第一颗的升起,接二连三的持续不断的飞上半空。一朵朵,连续炸响。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叶开有些陶醉。这些败家的娘们儿,好好的烟花竟然白天拿出来骚包,实在是暴殄天物。
“警戒!”欧阳澥一声嘶吼。十三个天兵训练有素的迅速把叶开围在中央。步调一致整齐划一,所有人刀枪出鞘,虎视眈眈,这一刻。如果有挑衅的不安全因素,立刻会在他们的凌厉中被撕成碎片。
此时。
叶开也发觉了梨花弹的诡异。他拉住缰绳,扭头问道:“欧阳大哥,怎么回事?”
欧阳澥看着持续宫门的方向,沉声道:“圣女宫估计有变。”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紧闭宫门突兀的打了开来。虽说,这是清晨,但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宫门拖着难听的吱呀声,不甘情愿的闪开了一道缝隙。
厚重的宫门拖出一道半弧线。
接着的一幕,让叶开记起了前世捅过的马蜂窝。密密麻麻的士卒从极窄的宫门缝隙中,疯了似地蜂拥而出。
伴随着惨叫、丢盔、卸甲、 怒骂。随着士卒越来越多的涌出,人压人人碰人,踉踉跄跄,步履维艰。
仿佛孕育胎儿的母亲,在经过刹那的阵痛后,稀稀落落奔出宫门的士卒们,不要命的疯狂而逃。
跑的方向,极为分散,东南西北,皆有人影。
下一刻,从宫门的城头上,像是下了一阵箭雨,锐利的箭矢拖着白色的厉芒,追杀着每一个逃跑的士卒。
接着,是不似人声的惨叫,跌跌撞撞,仿佛被猎人追杀的珍稀动物儿,箭矢贯穿了胸膛,热血从胸前冒着泡儿,随着穿透的箭矢,涌了出来。
然后,中箭的士卒,趴在地上艰难的挣扎着,拖出一道血痕,也有的,干脆跌倒挺尸,倒也利索。
虽然现场,好像是恶作剧的猫儿戏耍着狼狈的老鼠。但作为内行人的欧阳澥,还是看出了一丝端倪。猫虽然还是猫,但老鼠也不甘心只当老鼠啊!
分散逃跑的人虽然毫无目标,但有一股溃兵虽然看着狼狈,但却是步履坚定,毫不慌乱。他们不断的拨开一道道射来的箭矢。虽然不断的有人中箭倒下,但更多的,是迎着心肠毒辣的箭,迎头而上。
那些分散逃跑的士卒,应该是给这一队打的掩护。欧阳澥心中明白。让他有些郁闷的是,对方这队数十人的小队,正是冲着叶开他们而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对方不仅有丢车保帅、壮士断腕的手法。更有浑水摸鱼搅乱一池纯水的智慧。里面有高人呐。
欧阳澥心头叹息。
不过,感叹的时间并不长。欧阳澥又是一声嘶吼。左手伸出,拉住叶开骏马的缰绳,硬生生制住马儿,当先跳到叶开的前方,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来人:“停下,擅闯特使车驾,杀无赦!”
那队逃跑的人群,略有迟疑。不过很快被坚定所代替。他们心底里打着冲过来的算计。经过欧阳澥这一呼喊,更是让那些逃跑的士卒们,见到了生的希望。
“保护大人!”陈骗骗大喝一声,十三名天兵,十几个普通士卒,长矛平举,冷森碧寒。如杀神之林。
叶开觉得头皮发炸,他没想到圣女宫竟然出了变故。外界传说中圣女宫主铁腕治城,手段颇为了得。没想到他刚到圣女城的第二天。就出了这档子事。
没有叶开的命令,众位士卒并没有攻击。
那些逃来的士卒浑身浴血,步履疲惫,但脸上极为坚定。
近了,甚至能看到她们极具欺负的胸脯。
叶开紧紧咬着下唇。欧阳澥扭头看了他一眼。等待着他的命令。
叶开深吸一口气,左手举起,即将挥下。他知道,这命令一下,血流漂杵,尸横满地。
“柳大哥……”一声弱弱的呼喊,让叶开打了一机灵。
这声音极为熟悉。叶开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那群狼狈不堪的逃兵看去。
后方,宫门开了,里面奔出三百余名黑衣黑裤的杀者,刚一出城,挥动着手中长长的利刃,收割着逃兵的生命。
那些逃兵又是一阵骚动,朝这边疯了似地跑过来。打定主意要把叶开拖下水。
欧阳澥嘶吼一声,“退,否则杀无赦!”
“杀无赦!”众士卒喊声整齐划一。
叶开眉头皱了皱,望着欧阳澥,示意他稍安勿躁,大声喝问:“刚才是谁喊的,站出来!”
“柳大哥,是我。”两个逃兵架着一个腿脚都软了的女兵出了列。
发髻散乱,几缕秀发被鲜血凝结成一缕一缕,俏脸上不知道是被抹上了锅底灰,还是钻了窑洞,除了两个眼睛还灵动十足外,几乎看不出模样。身上沾染不少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你是谁?”叶开下意识的下了马,抬腿过去。
欧阳澥略一迟疑。身旁的于伯光心底泛起一丝不安,突然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要过去!”他几乎歇斯底里的喊出声来。
出于对于伯光的完全信任,叶开脚步微微一顿,这会儿他不过隔着那妞儿十步距离。
就这一刻。
异变陡升,那黑的和锅底的女卒,突然推开那两个士卒,倏的暴起,一炳锋利的不像话的长刃,从女卒手中突兀乍现,倏然间上挑,在空中划出一条夺命的弧线,冲着叶开的腹部刺来。
这下子,如果划中了,叶开的肠子心肝肺估计能出来见见世面。
叶开张了张嘴,眼中还带着疑惑。
下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大力把他往后一推,他仿佛像是被一匹愤怒的公牛顶中,整个人倏地横移开了数丈。
他咳嗽着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仿佛被这一撞,散了架。
“小狗子啊……”欧阳澥不似人声的嘶叫。叶开浑身打了一激灵。他目光望去。
陈骗骗利刃透体,双手牢牢攥住本该刺杀叶开的长刀。听到欧阳澥的呼喊。他扭头凄然一笑,大吼一声,双膀较力,只听见嘿的一声,穿透身体的长刀硬生生被掰成两截。
“陈骗骗……”叶开张了张嘴,眼中突然有些湿润。
“****你祖宗!”一个天兵突然从异变中清醒过来,红着眼长矛如毒蛇出洞,冲着那得手的女卒刺去。
“杀……”
众人如梦方醒。
“杀啊!”
这队‘逃兵’很快露出尖锐的獠牙,一反刚才的颓废无力,生龙活虎的挥舞着长刀,冲着叶开的护卫杀来。
那女卒下意识的挥着半截长刀去抵挡。没想,却挡了个空。携裹着愤怒的长矛一下打在她的肩上。
骨骼破碎声响起,那女卒踉跄后退。扭头就跑。
“留下吧。”欧阳澥对她袭杀叶开极为愤怒,不仅是他刚才被骗的愤怒,更是因为自己差点出了纰漏而胆战心惊。
这队‘逃兵’明显是挑选过的。
但在叶开的天兵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一个壮汉和学前班儿童的战斗,没有任何的悬念。
远处。黑衣黑裤的杀者,看到这儿并没有得手。呼哨一声,朝宫门处聚集。本该被刀枪杀死的‘逃兵’们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回头跑去。
当然,被箭矢贯穿了身体的士卒们,永远待在了原地。战场上,本来就是要死人的。没有真实,哪里来的惟妙惟肖。
叶开真的差点上当。尤其是对方喊出他的名字时。剩余的‘逃兵’被天兵杀了个干净。只剩下那肩膀尽碎的女卒。咬牙切齿的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叶开收起了嬉皮笑脸,从没有过的严肃用上心头。他暂时并没有管那女卒。而是蹲下身,看着委顿在地的陈骗骗。
“兄弟,你感觉怎么样?”叶开觉得眼中滚着泪珠儿,努力忍住不让它流下来。
陈骗骗脸色灰白,躺在一个天兵的怀里,艰难的喘了口气,努力想做个轻松的表情,无奈腹部被贯穿,伤的实在是太重了。他咧了咧嘴:“大人,恐怕以后小人不能再鞍前马后伺候大人了。”
叶开摇了摇头,“不会的,你不会死!我说不会就不会!”
突兀的,叶开身后传来一声噗嗤轻笑,带着不屑、轻蔑、畅快。
叶开仿佛被触中了逆鳞。猛的站起身来,脸色狰狞的吓人,唰的一声抽出了欧阳澥的佩刀,冲着那女卒的胳臂砍去。
“笑你妈了个逼啊!”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女卒整个人蜷缩成虾子,痛的浑身颤抖。在地上翻滚着。一根胳膊硬生生的被叶开从肩膀上劈下。
鲜血像是不要钱的污水,汹涌而出。
叶开仿佛是一尊杀神降世:“你再笑一声我听听……”
然后,再不看她一眼。目光投向欧阳澥,甚至带着一丝哀求:“欧阳大哥,救救陈骗骗……”
欧阳澥脸色沉重,缓缓摇了摇头。
叶开有些失态的抓住他的肩膀,使劲的摇晃:“欧阳大哥,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疗伤药呢?快……快拿出来,拿出来啊……”
欧阳澥吸了吸鼻子,口角干涩:“没用的,他被捅中了要害,活不成了……”
“不会的,不会的!”叶开像是发了疯。在地上来回的踱着步子。
现场压抑的众人几乎无法呼吸。有几个,甚至当场流下泪来。数月生死与共,喝酒泡妞聊天侃地,仿佛就在昨天。而如今,即将要天人永隔。
“大人……”陈骗骗像是回光返照,张了张嘴,声音极小。
叶开浑身一哆嗦,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抓住陈骗骗的手,失声痛哭:“兄弟,我对不起你啊……”
陈骗骗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欣慰的笑:“为保护大人而死,陈骗骗死而无憾!”
叶开脸上扭曲,发真狠道:“我说你不会死,就是不会死!就是阎王爷来了,老子也不能让他带你走……”
陈骗骗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远处。
宫门掩住。除了断肢、残骸、鲜血。仿佛未曾发生过任何事一般。成片的宫殿群,仿佛一尊洪荒巨兽,静静的俯卧,等待着下次的致命一击。
暴风雨即将来临。
陈骗骗眼神越来越暗淡,仿佛狂风中的烛火,随时熄灭。
突兀的。
叶开仿佛想起一事。他手忙脚乱的去解储物袋。
“欧阳大哥……快快,……这东西能救命么?”他呼吸急促,那笨拙的解储物袋的手法。甚至连孩童都不如。
欧阳澥从悲伤中醒来,看着叶开捧着一把毛茸茸的根茎块状事物,一脸希冀的望着他。
欧阳澥目光一凝,失声道:“还魂草……”
“还……还什么?能不能救命……”叶开急的只跳脚。都到这时候了,恨欧阳澥还卖弄他的知识渊博。
“能,能……”欧阳澥惊喜的双手几乎颤抖。
他知道情况危机万分,顾不得问这东西的来历。赶紧招呼几个天兵上前来,把处于昏迷状态的陈骗骗平放下。然后拿出所谓的还魂草,双手抓住根茎的两端,用力的绞动,一股极为腥甜的奶黄色汁水从根茎中挤出来。顺着陈骗骗的口角流入嘴中。
好容易忙活完毕,叶开紧张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说来也怪,本来陈骗骗呼吸急促,陷入深度的昏迷。这汁水的灌入后,仿佛枯萎的花朵又迎来了第二春。
呼吸变得延绵悠长,胸膛不再极具欺负。脸上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欧阳澥长长的吐出口气,如释重负的道:“命,暂时保住了。”
叶开也松了口气,如果陈骗骗死去,他估计一辈子都会生活在内疚之中。
这会儿。叶开才有心情去打量刺杀他的女卒。
对方同样已经昏迷。但叶开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从马背上摘下水壶,泼在她的脸上。
女卒悠悠醒转,望着叶开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仇恨。疼痛使她的脸近乎夸张的扭曲。但水冲洗了她脸上的污垢,显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咏骅……”叶开眉头紧皱。
不错。是阴魂不散的咏骅。她用低沉的嗓音恶毒的道:“柳清风,你跑不掉的。扶桑岛的忍者已经控制了整个圣女城,李娇娇身陷囹圄,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忍者为什么要杀我?”叶开觉得好笑。这个女人当真不可理喻。
咏骅冷笑一声,“你该死!我恨不得吃的肉,喝你的血。方解我心头的恨!”
叶开摇了摇头,“你们勾结扶桑岛的忍者,祸害自己的兄弟姐妹,罪不容诛!留你不得!”
叶开再不去理她的聒噪,“杀了吧……”
一声钢刀呛啷出鞘,骂声戛然而止。
“扶桑岛,忍者?”叶开眉头皱起来。似是询问的眼光看向于伯光。
于伯光沉默片刻,道:“扶桑岛的忍者们,真是好胃口。”
嗯?
叶开目光一凝。
于伯光道:“既然忍者趁李娇娇重伤控制了圣女宫,不外乎是为了大陆的神马。圣女宫作为神马大陆养殖神马最大的门派之一,足足有数十万匹。但这些变态的家伙们,竟然还不知足。估计是妄想绑架大人。借此要挟弼马温大人,想得到更多的神马。”
叶开听了于伯光解释。倒吸了口冷气。妈的,老子竟然还有大用。
旁边的欧阳澥开口道:“既然于大哥分析的如此透彻,哪怕是猜测不中,但也不远了。现如今的情况,大人还是尽快出城吧。”
叶开望着宫门的方向,眼神有些迷茫。虽然二人不说,但他还是知道。这神马丢失一事,也不用调查了。肯定是在李娇娇的授意下,圣女宫的人偷偷和扶桑岛的忍者进行神马的交易。也就是说,那些心狠手辣的忍者们,早就潜伏在圣女城了。
只等他入瓮之时,骤然发动而已。
“这些变态的家伙们,到底潜伏了多少年啊。我就不明白,忍者有什么资格让天之骄女的李娇娇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之走私神马交易……”
叶开似是扪心自问,又似乎是询问众人。
欧阳澥沉默良久。才道:“传说……扶桑岛的忍者,有种独门忍术。能让引动雷劫期的修真者度过漫漫雷劫……”‘
“也许吧。”叶开觉得好像就是个小丑。干巴巴的跑来圣女宫让人擒拿。
老子还真是糊涂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