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是那样的不甘,面目是那样的狰狞,那样的歇斯底里……
他活了几万岁,闯过了多少刀山火海,没想到临到最后,死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修士手中。一切的不甘,全部在脸上表现出来。可惜,死就是死了。陷入了无边的沉睡,永远也不可能醒来。
“不好!”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接着,门破,人现。
叶半土还掐着指,脸上带着气急败坏。望着满屋子的狼藉,充满无尽的懊悔。
“我早该用天算。早该料到结局……”他嘴里喃喃自语。眼神发直。
叶开退,欣雨夕退。一直退到茅屋的背墙,直到退无可退。
不过叶开的眼神望着叶半土的手。很专注,很仔细。他刚刚获得射日弓的喜悦一扫而空,“我却现在才知道……”
欣雨夕不解。
叶半土脸色发冷。“你早该料到什么?”
叶开的脸色冷,“早该料到当初我从斜月三星洞踏出的刹那,是什么人算出我的来历?在落日城中于伯光的死,是谁算出他和我的关系……”
欣雨夕恍然大悟。
叶半土呵呵在冷笑,“可惜晚了。来人,把他们捆了……”他挥了挥手。门外铠甲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涌进了数十个大汉。把整个茅屋几乎要撑破。简陋的墙壁被这些野蛮的士卒踹的稀巴烂。一缕缕阳光照射进来,倒映着这些强盗的影子。
是那样的狰狞凶恶。
闪着寒光的钢刀,不知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现在,又即将对叶开和欣雨夕举起了屠刀。
欣雨夕没有害怕,神色极为冷静。她抓住叶开的手。面前的叶半土虽然看不清修为。但她并没有丝毫畏惧。
叶开更不怕,他伸出了手,好像把手送到那些可恶的士卒面前——你来绑我呀。
叶半土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又要伸手掐算。正在这时,背后突然一阵疾风袭来。间不容发之刻,叶半土突兀的发觉到危险,自然而然的往旁边躲闪。
咔嚓几声响,侧面的茅屋又被他撞了窟窿,支撑着墙壁的木桩发出断裂的呻吟声。无数的灰尘洒满了他的脸。
叶半土显得极为狼狈不堪。
他身后的士卒也想躲,可惜晚了。
插在门口的射日弓以一种令人恐怖的高速从土中拔地而起,以违反物理规则的姿态冲着叶开平移瞬至。
挡在它面前的一切事物被捅了个通透。
几声惨呼。两个壮硕的士卒被射日弓穿了个透心凉。射日弓带着满屋子的血腥,无情的穿过他们的躯体,悬浮在叶开的身前。
重若千斤的射日弓,此时冲着叶开,弓弦嗡嗡作响,像是在奏起一首愉悦的歌。
叶开继承了羿的射日弓,自然与射日弓心神相连,他懂得了它的喜悦。于是,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弓背。
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叶半土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射日弓竟然认主了?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像是见了鬼。
射日弓是不需要箭的,它以弓身为力、以神识为瞄、以仙力为箭矢。无坚不摧无物不破无地不到。
叶开左手持弓,右手拨弦,对着叶半土面无表情,“请接我一箭……”
叶半土大惧。双手乱摆:“不……不……柳先生听我说……”
“说什么?”叶开双手持弓,牢牢锁定他。
叶半土头皮发炸,仿佛头上悬浮着一把随时可以把他劈开的利刃。
“柳先生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来慰问羿他老人家,没有恶意。既然他老人家仙逝。我们自然会退去。打扰先生,叶半土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见谅……”
叶开冷笑。一个时辰前,羿说的话还历历在目。甚至与兜率宫结仇的经过都说的无比仔细,他哪能相信对方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欣雨夕更是不信。她把目光投向了叶开。想看自己的相公如何戳穿这个伪君子。
但叶开的话让她愕然。“哦,原来是这样。”
叶开双手微微下垂,弓弦不再对准叶半土。那股被锁定的惊惧突兀消失让叶半土松了口气。再次赔上笑脸:“实在是抱歉,既然误会解开。那小道就先行告辞……”
他死死盯住叶开的嘴内心忐忑的几乎要昏死过去。他不敢逃,他深深知道射日弓的威力。射日弓的速度完全无视距离和空间,这才是他心头最大的阴影。
叶开摇了摇头。摇的他脸色苍白如纸。
此时天心派没有被遣散的上百人也涌上了无名山。每个人眼中带着坚定,手中持着武器,虽然她们不是这些士卒的对手。但她们无惧、无恐。
叶开把目光投向欣雨夕。
欣雨夕明白了他的想法,对着外围的雨晴雨落招了招手。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低声吩咐了几句。
接下来,除了个别的弟子外,其他的天心派弟子全部回了宗派。她们要大搬家,离开着养育她们的根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虽然颇多不舍,但总比被仙国拔掉根基要强很多。
叶半土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天心派弟子,套车的套车、搬东西的搬东西,丝毫不敢动一下。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叶半土额头的汗几乎没有干过。脊背几乎要湿透。周围的士卒明显带着恐惧。但国师不发话,他们不能逃不能跑,只能和树桩子一样,呆呆的站着。
山下骏马嘶叫、车厢摇晃。几十辆特制的马车准备停当。
叶开举着弓箭有些累,于是换了左手。依旧牢牢的锁定叶半土。
叶半土满脸苦涩。
“前面带路。”叶开举着射日弓冲着叶半土吆喝了几句。
叶半土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在前面。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不敢动,因为国师没有命令他们动。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了。叶半土明显被这个无赖的家伙劫持了。
欣雨夕很仔细的从地上捡起了叶开的储物袋,细心的给他挂在腰间。从储物袋中飘出了一张纸。
五彩缤纷。欣雨夕眼角全是柔情。这是‘德芙’的包装纸。让她想起了以前的岁月。眉间幸福荡漾。
叶半土此时却苦逼一样踉踉跄跄。
叶开出声道:“既然是来慰问羿前辈,他老人家仙逝。自然要入土为安。你们眼睁睁看着他老人家暴尸荒野?”
叶半土被叶开讥讽,苦笑吩咐:“把羿他老人家的尸体带上,好好安葬!”
众人有气无力的应诺。
几十辆神马同时飞上半空。好像一片五彩的云。动静极大。自然惊动了落日城中的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真者,更或者是城中的守卫。
下一刻。
落日城中的强者们来了。金一斤来了。王景梁同样来了。到最后,连清妃都现身了。
强者林立,众目睽睽。
天心派的弟子们,哪里受到如此注视过?摆在她们面前的这些强者,动动手指就能让她们死上无数遍。
紧张、恐慌、呼吸急促。各种情绪在不断的蔓延。
叶开依旧用弓锁定叶半土。虽然他心里紧张的要死。但却不能显露出来。否则这个队伍立刻崩溃。她们连同自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甚至和外围冷冷盯着自己的清妃笑了笑,开了几句玩笑话。
叶开的轻松,感染了众人。刚刚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马车继续前进。用了两刻钟,飞过了落日城,冲着遥远重峦叠嶂的群山飞去。
叶半土今天丢了大人。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的脸全丢尽了。当着满城修真者的面,被一个刚刚进阶空灵初期的小子用射日弓指着。好像一个玩偶。
有认识叶开的,更是发出一连串的吸凉气声。
好家伙。上几天刚刚杀了城主,今天又拿着弓箭指着仙国国师,这个修真者胆子非同一般的大。
知道内情的寥寥几人,只有金一斤、王景梁和清妃。他们知道射日弓的厉害。自然能理解叶半土的熊包。但那些修真者却不知道,他们只是看到一个空灵初期的修士拿着弓箭一指,当朝国师叶半土连个屁也不敢放。
叶半土丢的人,正好给叶开脸上贴金。
在一片议论中,众人渐渐远去。飞过了湍急的大河、巍峨的高山、荒凉的原野、稠密的城市……
叶开指到那,叶半土就在前面往哪儿去。丝毫不敢动半丝的心思。
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注。
和羿一样,活的岁数越久远。就越怕死。他只能去照做。
整整三天三夜。叶开未曾合眼。期间换了数个架势。死死锁定叶半土。他不敢睡,没法睡。被射日弓认主以后。无论任何人,再也举不起重于泰山的射日弓。
能者,当然多劳。
在枯燥无味的旅途上,在叶半土欲眼望穿的目光中。马车群终于到达了一处茂盛森林的边缘。这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一条还带着行走痕迹的道路,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片森林上空有极为厉害的禁制存在。神马无法飞行,只能降落。
欣雨夕拿出了叶开的令牌。那刻着心字的古朴牌子。氤氲的光,从令牌中出现,渐渐以令牌为中心开始蔓延,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光弧。
令牌所到之处,大树摇曳、藤蔓低伏……
终于到家了。
叶开感叹,一路上紧绷了心弦。他甚至比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叶半土还要累。
禁制大阵认同了令牌。一路,马车畅通无阻。
叶开自然走到最后。当进入的刹那,一脚踹在叶半土的屁股上。
“滚……”
叶半土踉跄而出。眼中充满了无尽是怨毒。
在叶开刚刚消失数个呼吸间。无数的神马托着英姿勃发的士卒,弯弓张臂,在天空中对准那片森林,箭如雨下……
结果显而易见。再锋利的箭矢,全数被禁制大阵挡在了外面。
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