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凉,且富有诗意。杂草中虫儿鸣叫,伴随着皎洁的月色,显得格外和谐。叶开端坐在湖畔,长衫已经被露水打湿,膝上入门手册还静静的躺在那里,手册上方的空气中掺杂的雾气,却丝毫不敢靠近书页一步。
手册仿佛是一个骄傲且修为绝顶的高手。漠然的散发出凌冽的气息。
远处,湖面起雾了。氤氲升腾的雾气伴随着夜风阵阵,互相不断的绞杀,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动一般。
叶开整整坐了一夜。膝上的手册仿佛一只浑身是宝的洪荒巨兽,让他又爱又恨。
朝阳东升,初生的太阳照着他那略带苍白的脸。是那样的桀骜,那样的不屈。
窸窸窣窣,柳红绳从茅屋里惺忪着双眼走了出来。朝这边看了一眼。不忍心的摇了摇头,踱步过来。
“看了一夜?”柳红绳盯着脚下的泥土。仿佛里面能挖出金银财宝。
叶开嘴角牵起,苦涩摇头:“看了一夜倒好了,问题是压根就不敢掀开看。”
柳红绳讶然道:“那你坐一夜干什么?白痴啊你……”
叶开涩笑道:“我想感受手册的精神和意志,试试能不能沟通下……”
柳红绳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斥道:“书册是死物,你就是和它套近乎一辈子,它也不会感动的。”
“那怎么办?我境界又不够,只不过是动引雷劫后期圆满而已。你还给我这本书引诱我……”
柳红绳想了片刻,“你已经离突破不远了,这就看机缘了。有人三十年时间跨越修真三境界,又三十年达到空灵期入门,也有人一百年跨过修真三境,却只用了一天就看见了空灵期的大门”。说了几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永远挺你……你是最棒的!”
叶开哑口无言,问道:“你是什么境界?”
柳红绳一听,仿佛立刻变成了一只骄傲的大公鸡,昂首挺胸道:“本人乃是彻悟初境上仙!”
叶开被他打击的都无语了,半晌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从修真三境界道彻悟初境,你用了多久?”
柳红绳瞥了他一眼,背着手远去:“十年修真三境界,二十年转而踏入空灵,百年达彻悟!”
叶开无语。
猛然站起身来,高声问道:“你一共一百三十年达到彻悟初境,是真的吗?”
柳红绳身躯微微一顿,扭头呲牙笑道:“当然,我柳红绳的天资在仙人界起码排名前十。”
叶开恨恨的道:“你刚才说自己万年前就存在了。没想到百余年达到如今境界。在彻悟初境中竟然卡了九千多年。这就是你所谓的仙人界罕见的天资吗?”
柳红绳听罢几乎恼羞成怒,跳脚:“卡了九千年怎么了?仙人界在彻悟境卡数万年的比比皆是。有本事你三十年踏入空灵我看看!”
叶开差点没被噎死,老子这六十年了才达到动引雷劫后期大圆满。你丫的让我三十年到空灵,这不是玩我吗。
柳红绳嘿嘿冷笑几声,似乎打击叶开是平生唯一乐趣。他也不嫌沾染了一身崭新的丝绸长衫,一屁股坐在一处山石上,翘着二郎腿极为得意。
日头越升越高,约莫三竿的时候,山下姗姗走来几个挑着食盒的丫鬟和管事。清一色的天心派打扮,顺着泥滑的山路一路行来。
刚刚降了一场秋雨,山泥性粘,极为难行。如今却对这几个丫鬟没有丝毫的影响。扁担儿悠悠颤颤,青丫辫、萌脸蛋、百褶裙,身后红日青天,绝对是一副美到极致的泼墨画卷。
上了山。柳红绳眼最尖,倏然从石头上蹦起来,“喂、喂,你们是来给我送吃食的么?”
小丫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我这是按照宗主的吩咐给姑爷送食物来了。你算哪根葱啊?
柳红绳被小丫鬟瞧的毛骨悚然,却不怕生,大言不惭的拍胸道:“你是给柳清风送的吧。我是他师傅,你不信问问他……”
小丫鬟可爱的鼻子皱了皱,哪里理他的聒噪,径直来到叶开面前,微微福了一礼,“姑爷,这是按照宗主的吩咐送来的吃食,请慢用。”
叶开笑了。自己的老婆果然还是心疼自己。看着小丫鬟一脸感激的模样,分明是昨天在九如山救的那帮人其中的一个。
叶开点点头:“有劳了!”
“姑爷趁热用吧,午时婢子再来收拾!”说完,小丫鬟给柳红绳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没他的份,然后领着挑担子的管事施施然下山而去。
“这小丫头、这……”柳红绳气的跳脚:“我可是你家姑爷正儿八经的师傅。你咋就不信呢。柳清风,你给她说说……”
叶开笑了笑,站起身来,弹了弹长衫上的草屑,“饿了你先吃吧。回头我有事请教!”
柳红绳顿时眉开眼笑:“不错不错,孺子可教。比那丫头强多了。”
叶开哑然失笑,这个柳红绳已经是仙人之躯,水火不侵辟谷等闲,如今竟然也有口腹之欲。
谁说仙人喝露水吞朝气,分明也是饮食男女嘛。
他拿着书踱着步子,有些苦恼的继续入门大业。柳红绳却丝毫不客气的打开食盒。
也许是欣雨夕早已探查过,筷子和酒杯都是双份。一坛正宗的梨花酿,清蒸香鸭、金丝里脊、香酥脆排、爆炒灵羊肉,品种十分丰富。
柳红绳老实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一时间,香气四溢。
……
……
神马大陆极北之地。寸草不生,连绵不绝的白色冰层厚厚的覆盖着这片广袤的遗忘之地。在这里,飞鸟不至,人迹难寻。
每年的****夜夜始终飘着无尽的雪花,从深邃的天空中,无休无止的纷纷洒落。仿佛天空有一处永远修补不完的黑洞一般。
延伸到地平线的白色冰原,从极北的尽头,跋涉着一个极小的黑点。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显得极为刺眼。
那黑点移动颇为迅速,缓缓的往南而来。
渐渐的近了。这是一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个黑衣人。大概零下数十度的数九寒天中,黑衣人不过穿着一身黑色熊皮做的夹袄,浓密的黑发在头顶打成一个结。脸庞棱角分明,极为刚毅。剑眉如同两只笔直的钢条,斜飞入鬓,厚薄适中的嘴唇,下颌留着短而浓密的胡须。一双眼睛冷邃清湛,没有半点感情的色彩。
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在身后却没有丝毫脚印的痕迹。双腿在迈步间,抬起幅度并不大,但却能须臾间跨越数丈的距离。仿佛脚不沾地似的。非常诡异。在他的怀中,抱着一柄朴刀,长三尺宽约四指,刀柄极长,目测来看即使双手全握也会留有一掌宽的空余。
半天的功夫,茫茫冰原被他甩在身后。脚下的土地变得些许生气,枯黄的草显露出来,尚未融尽的残雪悬空在草丛之上,踩上去格格作响。
放眼望去,斑驳的黑土中点点白色,像一个天花病人,受尽了冰雪的折磨。
他叫厉,生活在极北冰原的荒古世家。岁月延绵,传承了无数万年的世家。跨越数万里的距离,目标是南方中原,带着家族的使命。去见一个叫清妃的女人。
时间如水湍湍而过。月后的某一天,一座夯土城池出现在厉的视线内。典型的边塞城池,赶着牛羊放牧的牧羊人、做皮毛生意的商人、地痞浪子、边荒军卒。各色人等聚集在这个小城内,组成一幅塞外的风光。
这座小城没有名字。墙上斑驳的城墙砖缺角少棱,极为颓败。年久失修的城门晃晃悠悠的敞开着,城洞两侧,数个懒洋洋的军卒注视着进进出出的行人。
这种小城,进出是需要缴纳一定费用的。当然,目的绝对不是维护修缮破烂的小城。也许是被军卒的长官换了酒钱,也许是扔给了哪个他喜欢的窑姐儿。
总之,在弱肉强食民风彪悍的边塞,一切都是武力说了算。
像厉这种打扮的边塞人,比比皆是,除了他的体型过于强壮外,站在人群中,古铜色的脸庞,看不出有任何不同之处。
他有一身强悍的修为。但并没有因为自己修为绝顶,而拒绝缴纳入城的费用。
顺着人群,进了小城。城内只有两条像样的主干道,两侧店铺不外乎是卖皮毛兽骨、粮食面坊的斑驳商铺。墙上挂着的幌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精神气儿与城内的氛围如出一辙。
城墙根儿,一堆堆的垃圾,散发着恶臭。招引了无数令人讨厌的苍蝇。不远处,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翻着破旧的棉袄,在专心致志的捉虱子。
自从进城后,厉走的很慢,与别人木然的脸色不同,他永远仿佛是花岗石的表情。万年恒古不变。
像他这种打扮普通的边塞人,城墙根儿的乞丐都懒得瞅上一眼。岂料,在乞丐群中,一个蓬头垢面的老汉抬头仔细打量了厉一眼,沾满灰尘的褶皱脸顿时如同菊花一般,绽放开来。
“喂、喂。等等……”老汉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仿佛看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媳妇儿,屁颠颠的朝厉追逐。
身后,众乞丐哈哈大笑。
“这老家伙,想钱想疯了,也不看看是什么人……”
“这种打扮的边塞人,每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典型的穷鬼。恐怕一个铜板也讨不来……”
老乞丐充耳不闻。光着脚丫子在地上飞奔。
厉发觉了老乞丐,万古不化的脸上,眉头皱了皱:“你是谁?”
老乞丐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大呼小叫:“我老人家在这儿都等你快半年了,你怎么才来……”
厉仔细看了老乞丐一眼,“你认识我?”
“废话,当然不认识。不过我认识厉家……”老乞丐吐沫横飞,“赶紧给我老人家找个好点的酒楼,先填饱下肚子。哎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厉深深的看了对方一样。
“咦……有蚊子。”老乞丐双手在虚空中一拍,懊恼的摇摇头:“我老人家老糊涂了,数九寒天哪里有蚊子……”
厉脸色微微动容。刚才他施展了世家独有的威慑术。如果是个平凡的糟老头子,恐怕这一眼,对方就死了。
没想到蕴含三成力道的威慑术,对老乞丐来说,竟然如蚊子一般挠痒痒。
“好!”厉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老乞丐有与他平等对话的权利。竟然真领着他进了一家颇为热闹的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