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一直沉默的卷帘将终于从欣雨夕脸上挪开,看着弱小如蝼蚁般的叶开,极为不爽。这里都是他们三人做主,什么时候轮到这个蝼蚁发话了。简直没有尊卑上下之分。
“我……”叶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并没有因为对方能轻易把自己碾死而有丝毫的畏惧,淡然道:“我叫柳清风,柳树的柳,清风的清,清风的风……”
卷帘将见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有些狐疑,从对方不卑不亢的话语中,显示出极高的涵养和气度,与他的修为简直是一个天壤之别。如此看来,难道是大有来头,否则此时,应该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此间的主人——清妃。
清妃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嘴角泛起一丝揶揄:“哦,本妃倒是忘记了介绍,这个人就是六十年前玉皇大帝钦封的神马大陆特使柳清风!”
哦!
此话一出,炼丹童子和卷帘将面面相觑,一个六十年前的特使而已。别说他这种奉旨行走的臣子,现在连玉帝都失踪了。他一个蝼蚁装什么逼?清妃竟然也如此郑重的介绍,也太有些抬举他了吧。
三人的谈话叶开浑不在意,他是蝼蚁也好,大象也罢。今日一定要带走自己的老婆。他双眼直视着欣雨夕,就在刚才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欣雨夕娇躯微不可查的颤了一颤。也不知道她心中作何感想,竟然用极大的毅力抑制住自己,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粉拳紧握,泛白的骨节出卖了她内心的震荡。
他走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了欣雨夕的双手。
她在试图挣脱了几下后,终于抬起了头来。倾国倾城的俏脸上,泛出异样的光彩,双眸中透着无尽的复杂,震惊、惊喜、苦涩、委屈、痛恨。非笔墨和语言就能描述。六十年,一甲子的轮回,两万一千九百个日夜的思念,本以为,他已经死去或者永远的失踪了。没想到,在自己即将面对不可测的黑暗时,他出现了。她恨,非常的恨,恨不得他现在立刻就去死!或者是横下心,权当眼中没有看到这个负心人!为什么?为什么在她伤痕累累的心即将愈合的时候,再狠狠的一把扯开,扯的鲜血淋漓。
于是,她高高的扬起自己倔强的头颅,哪怕眼泪在眼眶中焦急的打转。她也不会让它流出来。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用变了声调的嗓音沙哑道:“你是谁?”
叶开如遭雷击。往日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自己。
还是把她伤害的太深。当初,虽然有李娇娇媚术的缘故,但其中,何尝没有他的自甘堕落和不敢面对?像是一个秃头的鸵鸟,把玲珑的脑袋钻入沙堆,永远不想出来见人。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面前的,是自己的女人。已经把他当作了路人。在沦落到变为女奴任人采撷的地步也不肯原谅他。他双眸中闪烁出一层雾气,执拗的对她道:“跟我走……”
欣雨夕纹丝不动。
“放肆!”卷帘将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他虬髯怒张,身体前倾,双手扶住桌面,瞪着一双牛眼,带着嘲讽:“小子,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说带走就带走。岂有此理……”
“卷帘将说的有理,这女子已经声明不认识他了,这白痴还扮痴情汉,真是可笑之极……”
“将军和他说什么废话,一刀砍死埋掉不就完了……”
嘈杂的人声仿佛滚开的水,而他,此时就是水中的鱼。他要自己的妻子挣脱这未卜黑暗命运,换一个光明的未来。面对着滚烫的水。被煮熟或者逃出生天。只有两条路。现在看来,依照他的实力,被煮熟的可能性几乎达到了十成。
叶开笑了,还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施以老拳的贱笑,“我叫柳清风,柳树的柳,清风的清,清风的风……”
哈哈哈……
卷帘将一阵大笑,笑的甚至连眼泪都流了出来,良久止歇:“蠢货!醒醒吧,放在六十年前你这个特使本将军或许畏惧一二。现在嘛……连个屁也不是……”
他身后的众位小校皆都哄堂大笑。这人不仅是个蝼蚁,而且还是一个白痴的蝼蚁。他们仿佛是一群劳作了一天的农夫,在田间地头看到一只强壮的蚂蚁在试图摇撼大树。实在是可笑之极。荒唐至极!
一声轻叹,清妃幽幽的出声道:“柳清风,如今玉帝生死不明,仙人界大乱,正值多事之秋,我们做臣子的,要团结一致,为找到玉帝略紧绵薄,千万不要为了一时冲动,而坏了大局……”
卷帘将和炼丹童子对清妃的话,突然间警惕起来。一个垃圾蝼蚁只修而已,为什么高高在上的清妃竟然屈尊降贵,去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个白痴。
在坐的,都是人老成精的老怪。不过疑惑了片刻后,皆都恍然大悟,是啊,虽说现在这个正牌的特使大人,是个无权无势的懦夫和蠢货。但如果能打着这个特使大人的招牌,对于招揽仙人界那些还在观望的中间派,绝对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于是,卷帘将和炼丹童子望着叶开的目光,变了。不再是看蝼蚁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坨能够肥沃庄稼的屎!看着厌恶,但确实有大用啊。
“清妃娘娘,这个柳清风,归我们了……娘娘不会有意见吧。”卷帘将呵呵一笑,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玩的极为娴熟。对于叶开,他根本懒得去考虑他的感受。试问去集市上买鸡鸭,还要问它们愿意让自己吃么?
“将军大人……”西侧的炼丹童子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念了句无量天尊,朗声道:“这个柳清风如果能交给贫道,贫道也许能推算出玉帝他老人家可能的行踪。不如让给贫道如何?”
小牛鼻子完全是在睁着眼说瞎话。叶开又不是一条嗅觉灵敏的狗,能闻到张百忍的味道。如此无耻的话,这个炼丹童子竟然说的冠冕堂皇,丝毫没有半点脸红的觉悟。
“二位且住!”清妃发话了。“卷帘将军和童儿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个柳清风和玉帝有八拜之交。算起来,也是本妃的大辈兄长,如何能让给两位呢?”
卷帘将猛的一愣,炼丹童子本想等清妃说完,再念一句无量天尊糊弄一番,也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半点音符。
小小的特使竟然是玉皇大帝的结拜兄弟?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
如此说来,更不能任凭他被人夺了去。
叶开见三个人讨论着自己的归属,仿佛待宰的牛羊,实在是非常不爽。加上现在欣雨夕拿他当路人更是让他内心如火焚烧。
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哼了一声,单手指着又准备分辨的炼丹童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跟着你。如果你不是跟着太上老君炼了几天丹药抱了几捆柴禾,一个跟屁虫般的小厮,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一个白痴加脑残并且发育不完全的小儿,大言不惭的坐在主客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
众人顿时惊呆了。
蝼蚁竟然亮出了他的尖牙利爪,狠狠的给炼丹童子来了这么一下。人群中的小清新张着嘴,甚至能塞进一个鹅蛋。
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这白痴不要命了,竟然如此羞辱人、
“你……你……我杀了你……”炼丹童子被叶开说的恼羞成怒。双腮涨红,他最恨人揭他的伤疤。本身作为奴仆下人,确实低贱。如今坐到了与清妃平起平坐的位置,更是忌讳如深。
叶开的一席话激的炼丹童子三尸神暴跳,却乐的卷帘将一张大嘴裂到了后脑勺。
欣雨夕被他的口出狂言同样震惊了。她恨他是不假。但他这种近乎送死的破口大骂,只会让他下场凄惨无比。抓他的手,紧了紧,终于,双眸聚焦在他的脸上,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叶开一番狂言终于引起了欣雨夕的注意,他贱贱的一笑:“你担心我啦?”
欣雨夕****急剧起伏,狠狠的用指甲掐了他掌心一下。
“这倒有意思……”卷帘将食指扣着桌面,脸上掩盖不住的欣赏。同时眼神往旁边一递,早有左右侍卫把炼丹童子拦住,免得真把这个好玩的白痴给揍死。那可就真不好玩了。
叶开仿佛嫌现场的气氛不够热烈,于是,把矛头转向了卷帘将:“别以为我会感激你。相反,现在我更恶心你。你不过一个打伞支帘子的家丁,平时端端痰盂打扫垃圾才是你的擅长,如今也学会了人模狗样的坐着说人话。有本事守着玉帝显摆显摆试试,恐怕你的狗头该挪挪位置了……”
尚未说完,人群一片大哗。
这个柳清风,果然是不想活了。全场中的修真者纷纷为他捏了一把汗。虽然这个蝼蚁说话太过狂妄,但毕竟他有这种勇气。试问现场的这些修真者,哪个敢指着三人任何一位痛斥喝骂。胆肥了他。
啊……
揶揄的笑在卷帘将脸上僵住。刚才还怒愤填膺的炼丹童子竟然噗嗤一笑,止住了冲过来的冲动,缓缓坐下,双手互挽,完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丫的,你个大老粗,刚才还笑道爷,现在也让你尝尝被人骂的滋味。
清妃抿嘴强忍住笑意,心中也暗暗佩服叶开的勇气,这分明是找死的节奏。难道他是疯了。如果不是。那么,他一定有自己的依仗。
她知道,自从收服了仙人界的千里眼、顺风耳后,才找到了叶开的踪迹,否则她现在完全不可能找得到他。
卷帘将气的吐血,脸色铁青。双拳握的格格作响。“剁掉他一双腿,割了他的舌头。让他尝尝胡言乱语的滋味……”
“等我说完……”叶开扭头对准了清妃。
这下子。全场儿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小子真的想作死啊!骂卷帘将和炼丹童子不过唯有一死而已。如果骂清妃呢?估计掌握生死轮回的清妃会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吧。
欣雨夕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动容了。“呆子……不要……”
叶开没有理会。仿佛六十年的压抑在这一刻间全数爆发。
在众人石化的目光中,张开了乌鸦嘴:“还有你,清妃,不过是小妾而已。你男人跑了,不去找老公,倒是和一帮大老爷们搅合在一起,不守妇道没有三从四德,真是让天下女人蒙羞。你明知道我和小忍是八拜之交,按照规矩,小妾不过是比通房丫头地位高那么一点点。见了小忍的大哥不仅不前来拜见,而且公然把你嫂子锁住要挟,以下犯上。真不知道你在你娘家都是学了些什么。”
清妃傻了。如花似玉的脸上,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一双俏丽的眸子充满不可思议。这……这……
一定是他疯了……
一定是……
“来人……”清妃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把他给我抓起来,拔掉他的舌头,断去双腿双手……快……”
清妃被叶开气疯了。完全不顾刚才淑女的形象,一头发簪珠玉乱晃,叮当作响。
三方对他虎视眈眈。
叶开从欣雨夕手中抽出了手。在腰间一抹,一块非金非木的古朴令牌出现在他的手中。这块令牌乍然出现,一股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气息在洞穴中弥漫开来。
沧桑……
古老……
充满让人压抑的气息,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什么?
清妃、卷帘将、炼丹童子同时泛起巨大的疑惑。
叶开笑了,“你们如果不是巴结上南天门的将军、太上老君的眷顾、玉皇大帝的帷幄,哪里来的披靡气势?你们不是个个背景雄厚,想要致我与死地么?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
众人被他的话语所吸引。目光同时望向了令牌。
黝黑的令牌上,四周环绕着无名的花藤,犹如一团璀璨的火,在花藤正中央,镌刻着一个‘心’字。
‘心’字令牌!
这是什么?
叶开仿佛出尽了胸中的鸟气:“你们不是好奇我失踪了六十年,到底去了哪里么?今天我就告诉你们!”
卷帘将处于东侧的位置,看令牌的方向是斜着的。‘心’微微倾斜,那一抹斜勾仿佛天边皎洁的月,湛珀,深邃。隐隐透着亮泽。
斜月!
卷帘将脑海闪过一丝令他心悸的念头,那三个点,仿佛拱卫中间的新月一般,隐隐散发着星芒。
三星!
卷帘将通体巨震,双眼充满不可思议,他终于想起来了。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血色,颤抖的扶住前面的石桌,指着叶开手中的令牌:“斜月三星,你……你去了斜月三星洞……”
叶开诧异的回过头来,“没想到你这个大老粗,倒是能这么快猜出来……”
炼丹童子也傻了。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神毫无聚焦,双手下意识的摆动,直勾勾的眼,仿佛见到了一个洪荒巨兽。他清楚的记得,数万年前,一个挥舞着大棒的妖怪,打翻了炼丹炉,推到了南天柱,吓跑了玉皇大帝,引来了如来佛祖。
那个把仙人界搅动的天翻地覆的人,正是来自斜月三星洞。不过区区学艺七年,就打遍天宫无敌手。这家伙,可是足足去了六十年啊。可他为什么表现的修为如此弱呢?
“扮猪吃老虎,一定是这样……”炼丹童子萎了,颓然坐下,脸色苍白如纸,再无任何站起来的勇气。
清妃紧咬着下唇,隐隐透出了血迹。内心同样再挣扎,她觉得内心一股气在猛烈的撞击着她的肺部,很痛很痛。
被人指着鼻子痛骂,这是旷古未有之事,就是当年玉帝在时,也没有人如此羞辱与她。而现在,她有了更大的权利,身边更是环绕着仙人界的天兵天将。却颓然发现,面对面前这个贱笑、耻笑、坏笑的家伙,竟然没有一丝的办法。
杀他?
开玩笑!他可是在斜月三星洞修炼了整整六十年。一旦交手,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杀了他,引出那个雷公脸怎么办?话说这是神马大陆啊,是弼马温的辖地。还是灵台方寸山的山门所在地。
如果让他们报复起来。
后果……
简直不堪设想。
她完全承受不住那个人的报复!
越想越是郁闷,越是难受,胸中开始淤积,看着张嘴喋喋不休的叶开,仿佛那丑恶的嘴脸,在揭穿她不久前为了收服一个天将而红杏出墙的丑事。
不知道,他肯定不知道!
清妃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狂喷而出。
刹那间。是无数的惊呼声。接着,她陷入了黑暗。
竟然被叶开骂的恼羞成怒,昏了过去。
叶开对现场完全无视。她拉住欣雨夕的手,坚定的目光透着不容置疑:“跟我走……”
欣雨夕不知道令牌的作用。她没有见过。自然不知道厉害。仙人界的秘辛她是无从了解的。但叶开此时的要求,她没法拒绝。很干脆的移动了脚步。
“你呢……”叶开扭头看了咏春一眼。
发髻散乱的咏春,用力点了点头。
三人踱步而走。越过一个个神情古怪的修真者。
没人敢于阻拦!
谁敢?谁敢承受某人的怒火?
那个人,是出名的护短!
更多的,是随大流的修真者。他们老大不发话。只有任凭他们堂而皇之的出了洞府。
山风呼啸,衣袂飞舞,欣雨夕把目光转向叶开。
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够。
“他们竟然放了我们?”
“当然!你老公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为什么他们眼中还带着惧怕?”
“嘿嘿,因为你老公会拼爹,会装逼,会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