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的幽灵与老子的哲理
道可道,非常道。恍兮惚兮,文化弥漫在管理中。认知了,顿悟了。如一缕阳光,一泓清水,普照、滋润管理的绿洲。
“道”独特的视角
老庄哲学,老子、庄子用独特的眼光审视世界万事万物,发现问题,认识问题,分析问题。如老子用“道”的观点、“德”的观点、“柔”的观点、“无”的观点、“反”的观点、“水”的观点等看天候,看地理,看人间,看万物,看事由,看人生。最为突出的是用“道”的观点看问题,“道”如幽灵,撒落在宇宙、天地、人间角角落落,构成了老庄哲学的主要内容。
《老子》全书议论“道”。首章、首句讲“道”,末章、末句还讲“道”。书中直接出现“道”的字样达七十多次,且不说“道”的其他一些名称,如 “德”、“无”、“有”、“大”、“一”等概念,假如全算进去则不知几何。全书八十一章,几乎章章讲“道”。其中讲得最好、最深刻、最直陈的要数一、四、十四、二十一、二十五诸章,特别是第一章,它统率全书主旨,更具哲学价值、学术价值、应用价值。
道可道,非常“道”
《老子》第一章说: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子》全书使用的“道”,就概念言,有三种用法:一作人类生活准则规范讲,如三十章中“是谓大道”句;二作事物发生、发展、运动的规律讲,如九章中“功成身退天之道”句;三作构成万物的原质讲,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种解释。第一章第一字所称谓的“道”,就是做如是解释。这个“道”,是无是有,是虚是实,凌驾于万物之上,又溅落在万物之中;是天地之始,是万物之母,一切被它包容,一切被它策动。
老子在他的著作一章中是这样议论“道”的:
道不可道,名不可名。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其中前半句出现了三个“道”字,第一个和第三个“道”是名词,指构成万物的原质,或再扩展一点,指包括以这个原质为基础的事物发生、发展、运动的总规律;第二个“道”字则是动词,作表达、阐述、认识的解释。两个后半句中那个“常”字,在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文物帛书《道德经》中被写作“恒”字。可见,在这句中的“常”、“恒”两字同义。
这句话前半句的意思是,“道”这个东西,是可以表述清楚的,不是常恒意义的“道”。同理,可以解释本句中下半句“名可名,非常‘名’”的含义,就是说,“名”这个东西,可以名的,不是常恒形态的“名”(这个“名”,实际说的也是“道”,或者说包括“道”在内的天地万物)。
全句话的意思是,无论是“道”也好,“名”也好,都有它们特定的质,我们解释它,阐述它,议论它,认识它,即“道”它,“名”它,形成概念,给它一个称谓,只是认识其特定的质所作的一种努力,主观上试图找出其区别于其他事物不同质的所在,并不是这个“道”、“名”的永恒真体。
这就是说,在老子心目中的“道”、“名”和自然界万物,它们各自有各自的活动规律,存在于我们主体之外,它们虽然可以被我们“所道”、“所名”,但都是不能被穷其究竟的。
或者说,在老子心目中的“道”、“名”有两种:可道的“道”、可名的“名”,与不可道的“道”、不可名的“名”。
不可道、不可名的“道”和“名”,是可道与可名的基础;去表述、阐述、认识这个“道”、“名”是为了弄清这个恒常形态的“道”与“名”的本义。在宇宙万物中存在着的这个不可道的“道”、不可名的“名”,永远值得我们去解释、阐述、议论、认识和研究。
“有”、“无”天地之源。第二句:“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老子研究了客观的“道”的起源后,提出的一对非常重要的概念:“无”与“有”。并认为它们是天地万物“之始”、“之母”。
老子把“无”与“始”联在一起,它告示我们,“无”这个东西发端在天地萌生之际,是似无实有的,似隐实现的。老子把“有”与“母”联在一起,寓意也极深邃。“道”从原始的混沌状态的“无”转化为“有”,宇宙裂变出来了,万物生长出来了,“有”成为万物“之母”。
可见,老子的“道”是一个“无”和“有”的共生体、综合体,是“无”与“有”的总的称谓,是天地“之始”、万物“之母”的渊源所在。“道”,永远值得研究,“无”与“有”也永远值得研究。
“无”观妙,“有”观微。第三句:“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微。”妙,渺小也;微,归宿也,其意是,让我们从常“无”的角度,即从客观真理的角度去认识、研究“道”的微乎其微的物质本质;从常“有”的角度,即从主观追求的角度去观察、辨认天地万物的发生、发展及其归宿。
“有”、“无”同出而异名。第四句,即本章的末句。说:“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此两者”,指的是“无”和“有”,老子在这里作了总结,也是点题,点破了上面说的“无”、“有”的质,是“同出而异名”的。
玄,深奥。这“无”和“有”两者都是属于深奥的东西,读懂它是为了实现、攀登其美妙境界,这是人们认识事物必须跨越的门径所在。老子着重指出,只要循着这条“无”、“有”矛盾关系的线索,以“之始”、“之母”作为探索门径,一步一辙地前进,“道”的精义,天地万物的微妙是可以被认识的。
管理中的可道与非常道
《老子》这一章理论,为我们从事各种理论研究提供了哲学的思维方式,其中包括对管理问题的研究。在管理中,也存在如老子所说的“道可道,非常道”的问题,存在着“以观其妙”、“以观其微”的“无”“有”问题,有“之始”、“之母”问题,有“可道”的一面,也有“不可道”的一面。
管理可道性。如什么是“管理”,人们可以有种种认识,却不能有绝对精确的理解。如有以下种种认识:管理是决策;管理是协调;管理是筹划;管理就是通过其他人来完成工作;管理是协作劳动的产物;管理是由计划、组织、控制等组成的。还有人说,两人或两人以上工作就需要管理,如此等等,莫衷一是。这就是在“管理”问题上的一种“非常道”,上述种种理解是对何谓“管理”所作的一种“可道”。但究竟“管理”为何义,仍是一个“不可道”、“非常道”的问题。
管理“之始”、“之母”。管理也有一个“之始”、“之母”问题。管理的内涵一项一项被发现,如科学管理、人际管理、现代管理、企业文化等,这就是“道”的“之母”的问题。更有不被认识的内容,即“之始”的问题。
管理之“有”与“无”。管理有它“有”的内容,也有它“无”的内容,有“实”的管理,也有“虚”的管理。那“不可道”、“非常道”,即一时尚不被人们认识的管理,其存在价值远比“可道”的、“可名”的“管理”要大,它促使人们上下求索。这种“不可道”、“非常道”的管理,其真谛一旦被人们认识,就会促使管理达到一种新的境界。这尤为重要。
二、“究天人之际”
本题题名取自司马迁的话。《汉书·司马迁传》中司马迁说:“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天”的问题,是我国古代哲学最重要的一个研究问题。“天”的问题从古至今一直在被人们研究着,就现代而言,如何处理好与“天”的关系,也是必须认真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
老子“天”之议
“道”洒落到天,老子具体议论“天”,十分精彩。
老子多次讨论“天”。 《老子》一书中,十次以上讨论“天”,假如把“天”字与“地”字联用,成“天地”,与“下”字联用,成“天下”,则更多,多达七十次以上。老子是持肯定、崇敬的态度讨论“天”的。老子讨论“天”有四点可贵处。
否认了“天”的神明性。在老子以前,原始认识的天是神明化的。“天者,颠也。”天,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成“天帝”,赏善罚恶,支配宇宙万物。至孔子时,孔子虽然不再强调“天”的神明性,承认“天”具有自然的性质,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长焉”(《论语·阳货》)。但仍有信天命思想,如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论语·八佾》)。“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论语·颜渊》)。老子则不然,在他众多的关于“天”的议论中,始终不见关于“天”神明化说法的痕迹,也不见“天命”那样的词,却把天地比喻成是具有风箱那样的特点等,如“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五章)
承认了“天”、“人”有别。在老子以前那个年代的原始认识中,“天”人格化成神,天即人,天即神,即人格化的神。老子则不这么认为,天不是人,天不是神。天是天,独立的天,人是人,独立的人。老子这么说:“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二十五章)。还认为,天有天道,天有天的运动规律,人有人道,人有人的运动规律,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七十七章)。
“天”被“道”制约着。“天”在世界万事万物中不是处于“老大”的位置上,有一个“道”管制着它,“道”乃“天地根”,是“天法道”,而不是天控制其他。“道”“独立不改”(二十五章),“道”“周行而不殆”(二十五章),“天”奈何它不得。“道”,自然无为,“功成身退,天之道”(九章),“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然而善谋”(七十三章),“天之道,利而不害”(八十一章)。
“天”是自然的。“域中有四大”(二十五章)。“天”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地”、“人”、“道”。有天圆一说,天笼罩在我们头上;有地方一说,地簇拥在我们脚边。当然这是科学不发达时代的说法。但有一条是对的,天是自然的,我们生活在天地中间,天地是我们的邻居,我们要与天地和谐相处。
老子观点启示
老子关于“天”的四个特点之说,给我们如下启示:
否认“天”的神明性。它启示我们不要搞迷信。算命不可信,占卜不可信,跳大神不可信,科学才可信。
承认“天”、“人”有别,它启示我们人应有自己的主见。人不要受制于天。应该承认天有时是很难控制的,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但不等于说人们只能俯首听命于天。
人们迷信天不对,人们责怪天也不对。迷信天,就会乖乖地臣拜于天;责怪天,就会把什么罪过都推之于天,忘却自己的责任。项羽骄兵,兵败垓下,四面楚歌,却说,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也。
人能预测天象,预报天象,就是为了制服天。有所谓“制天命”的话,有所谓“人定胜天”的话,其可贵处就在于它不迷信天,强调了人的主观能动作用,让天为人类服务,如利用四时搞种植,开采矿藏,当然,人也不能无限制地去索取天。
借“天”之道喻“人”之道。用“天”之话说人之话,这里“天”成了“人”的借代词。
“道”,制约天,也制约人。老子讲了一些很好的话,让人去做。如:“功成身退,天之道”(九章)。为人就应该这样,按自然规律办事,事情办成功了,不居功自傲,谦逊地引退。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然而善谋”(七十三章),不争是美德,不争是一种胜,不争之争是大争,不争之争是大胜,不争不等于什么都不争,行无为之举取无为之绩,以无争争,以无为为,以无私私,人应该做这样的“善谋”。
“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八十一章),天利万物而不作损人的事,人应该学“天”这个好品德,施为却不跟人争。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七十七章)。有富裕了,拿出若干去补充不富裕的,天是这样做的,这是天的品德,人可不这样,减少不足的却去供奉富裕的,这不好,人应该向天学。
“天”是自然的。天地是我们的生存环境。我们要感谢天,是天给我们日月风霜,阳光雨露;我们也要感谢地,是地给我们土地河流,山川秀色。是天地给我们生存空间、时间、空气、水源。我们要爱护、爱惜这个环境,不要糟蹋、污染、破坏这个环境,让我们保持天地的净与静。
三、“天人合一”
“天人合一”是中国传统哲学中一个重要命题,儒家有这个思想,对此我在《孔子管理学》中有讨论。老子对这个问题也说了不少。
老子的“天人合一”观
老子在“天人合一”问题的认识上,起码有五点值得我们注意。
把“天”“人”视为“域中有四大”之两大。《老子》名句,二十五章说:“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矣。”老子认定,在“域”中有四个元素:道、天、地、人,四者混为一体,缺一不可。
这里所讲的“域”何指,老子没有解释,可能是指一个大得无与伦比的概念吧,有物质的,有精神的,宇宙世界的一切一切。四元素统一地生活在一起,互为依存,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