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没有石油?克拉普扛着钻杆来了,他在陕北高原钻出七个干窟窿,摇摇头走了。布克威尔德抱着勘探镜来了,他到东北瞧瞧,又到西南看看,丢下一句“中国乃贫油之国”的结论,耸耸肩走了。
李四光朗朗一笑:“中国有的是石油。”然后向东一指,大庆原油“哗哗”淌;向西一挥,克拉玛依的钻机“隆隆”唱。
石油滚滚流成河。
1.石油梦
李四光上任,八方告急的电文纷至沓来:油,各地急需大量的石油。
中国有石油吗?石油在哪里?距离现在有一千来年的北宋王朝时期,有一位科学家叫沈括,他发现陕北地区的老百姓有个习惯,一到烧火做饭时,就打发孩子到山坡上拾些油炭。这油炭真好使,一点就着,发出蓝盈盈的火苗,做饭啊,烤火啊,比柴火好得多。这就是石油。只可惜没有人专门研究它。
1914年,美国的美孚石油公司派克拉普和菲尔勒带着一支钻井队来了,他们直赴陕北的肤施,在那儿安营扎寨,做起“石油梦”。
第一口井打到深处,拔出钻头一看,哎哟,是口枯井。没有关系,换个地方再打,“隆隆隆、隆隆隆”,钻机没日没夜地响,打到一定的深处,拔出钻头,还是枯井。
美国人敢冒风险,无非是多花些钱嘛,钱,美孚公司不在乎,一旦找到大油田,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公司下令,继续打井。
第三口、第四口、第五口、第六口,打到第七口,克拉普的心快提到嗓子眼儿里,抽出钻头一看,还是空的。七口枯井,摆在黄土高坡,那就是七口棺材,埋葬了美孚公司在中国找油的美梦。为了这七口井,美国人扔掉了整整三百万美金。
克拉普扛着钻杆回到美国。喜欢凑热闹的美国记者围住克拉普,问他中国之行有何感想。克拉普脸一沉,说:“中国将不能生产大量的石油。”
克拉普的回答遭到美国地质界的怀疑:泱泱大国,物产丰富,独独没有石油?是你克拉普没本事找到吧?
1922年,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地质学家布克威尔德来到中国。他到中国的东北、西南转了一大圈,又是测量勘探,又是查询资料,最后得出结论是:“中国东南部找到石油的可能性不大,西南部找到石油的可能性更是渺茫,西北部不会成为油田,东北地区不会有大量的石油。中国绝不会生产大量的石油。”
“中国贫油论”是一种病菌,外国人犯病,中国不少学者也受到感染。他们认为,中国不仅不能找到大油田,连小规模的油田也难形成。
可是,新中国大搞经济建设,到处需要石油。到外国人那里去买吧,美国石油公司拒绝向新中国出售石油。
美国要在经济上对新中国实行封锁,其中包括不向中国出售石油。欧洲很多国家,看美国的眼色行事,也拒绝与中国做石油生意。
刚刚建立起来的新中国,闹起了可怕的油荒。
1953年,油料严重短缺。长安街上,公共汽车缓缓行驶,汽车的顶端焊着一个铁架,上面放着十几公斤重的大气包,气包里装着燃气。没有汽油,公交公司只好用煤气代替。
公共汽车可以头顶煤气包在大街上穿行,那么,飞机呢?轮船呢?各种各样的重型机器呢?
没有石油,机器躺在那里不转了;
没有石油,飞机趴在那里不飞了;
没有石油,卡车停在那里不跑了。
石油,石油,石油!支撑人的生命的是殷红的血液。支撑共和国经济腾飞的是乌黑的石油。人家不卖给我们石油,我们就不大踏步向前走了吗?
毛泽东,这位“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东方巨人”,从来没有被困难压倒过,他大手一挥:“我们搞人工合成石油。”
多么有气魄的设想!然而,又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合成一吨石油,需要开采多少吨油母页岩!提炼一吨油料,需要多大的工程,多高的成本,多复杂的工艺!
这些,暂且不论。只说提炼后的废料,需要占多少土地,都叫人心里没底啊。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搞人工合成石油。
千万双眼睛看着年过花甲的李四光:老部长,您一向独辟蹊径,您一向不为权威的定论所折服,您说,咱这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就真的没有石油?
2.“中国有石油”
“中国石油含量,极其丰富。”李四光一言九鼎,给中国人带来了极大的希望。
1928年春,也就是美孚公司在陕北钻了七个干窟窿的第十四个年头,李四光正在北京大学地质系教书,他的科研究已取得巨大成果。一次,他从国外杂志上看到一篇报道,说美国在中国找油失败,得出中国是贫油国的结论,有些不以为然。因为,他在科研究中发现,中国有一定的储油条件。他写了一篇文章《燃料的问题》,发表在《现代评论》杂志上。他在文章中指出,美孚的失败,并不能证明中国没有石油,中国的西北部有石油,华中、西南、四川盆地都存在储油条件。
这是李四光发出的第一次“石油之声”,这声音像是石头扔进深井里,没有掀起波澜,甚至没有一丝回音。
1935年,李四光在英国讲学期间,整理出版《中国地质学》,书中写道:“新华夏系的内陆沉降带,我们有证据认为是白垩纪内陆盆地的发展。如果在华北平原下部,钻探到足够的深度,似乎没有多大问题会发现白垩纪地层,并且用地震的方法进行勘测时,可能发现有重要经济价值的沉积物。”这里的“沉积物”,就是石油。
这部书的出版之日,正是日军大举入侵中国之时。
“勘探石油”便成了一个梦想,埋在李四光的心里。
1953年初冬时节,一辆红旗牌轿车停在地质部门前,工作人员告诉李四光,中央领导请他到中南海。
汽车在长安大街穿行,进入新华门,来到中国首脑人物的办公地点。
会议室庄严肃穆,毛泽东端坐在沙发上,一脸凝重,周恩来侧身与李先念等人在商议什么。
这是李四光第一次面对面地与毛泽东主席商讨国事,一颗心“怦怦怦”直跳。
毛泽东主席说:“要进行建设,石油是不可缺少的。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没有石油都转不动。”他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四光,说:“你是地质部长,你看怎么办?”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李四光竟然不知从哪儿说起。周总理似乎看出他由于激动而慌乱的心情,接过话头,说中国经济发展,正面临着能源危机。因此,希望李部长能谈谈自己的见解。
李四光已经理清思路:“我有两点认识:第一,中国有丰富的石油资源;第二,需要开展大量石油普查工作。”
待李四光把自己多年来对石油储存的思考一一讲出后,两位领导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毛泽东锁着的双眉舒展开来,周恩来当即拍板:组织人马,开展普查,探明储量,打一场石油翻身仗。
1954年一开春,被中国称作“老大哥”的苏联,派出托洛菲木克为首的石油考察团来北京,帮助中国找油。
考察团一番勘探,飞回北京。地质部、燃料工业部的人都想知道“老大哥”带回来的消息,但聪明的托洛菲木克却不忙着发言,说:“我们非常希望听一听李四光同志的见解。”
李四光不推托,他站起身来说:
“好吧。但是,你们得有些耐心,先让我讲讲一般的地质构造。
“一提找油,人们就谈海相沉积、含油岩层。其实,万事都有个来龙去脉。在我看来,关键是要看石油生成条件。海相沉积带有可能是油区,陆相地层就没有生成石油的条件吗?有,陆地的低洼地区,水源丰富,气候适宜,大量的生物在那里繁殖,一旦泥沙把生物掩埋起来,经过长时间的地质演化,不就有可能生成石油了吗?
“当然,这些石油星星点点,没有开采价值。但是,诸位不要忘记,地壳是在运动着的,有时是旋转式运动,就像拧手巾时,手巾上的水流成一片似的,地层中的石油汇集在一个地区。我们要找的就是储油区。”
在座的人兴奋得两眼发亮,有人忍不住地说:“部长,请您再说具体些,储油区究竟在哪个位置。”
“看,就在这些地方。”李四光“刷”地一下拉开帷幕,露出中国地形图,他一指,“中国石油勘探远景最大的区域有三个:第一个,青藏、西康、云南至缅甸的大地槽;第二个,阿拉善到陕北盆地;第三个,东北至华北平原。”
“这么辽阔的石油储存区啊。”大家仿佛被领进一座宝库,里面金灿灿亮闪闪,以至有些惊呆啦。
李四光接着讲:“先从新华夏系的旁边开始勘探,物探、钻探一齐上,石油会被我们找出来的。”
多么激动人心的讲话,掌声、笑声、欢呼声连成一片。托洛菲木克不失时机地说一句:“我们和李部长的意见完全一样。”
1955年,党中央一道指令,责成地质部成立石油普查委员会,并指名要李四光亲自挂帅,担任普查委员会的主任。
李四光召集精锐部队,挑选优秀先锋,组成六路分队,开赴新疆、柴达木、鄂尔多斯、四川、华北、松辽平原,开始勘探。
老部长坐镇北京,运筹帷幄。
孙殿卿带领的西路军深入到荒无人烟的柴达木盆地。在冷湖一带,他们看到前面的沙冈上黑糊糊的一片,就直扑过去,捧起湿漉漉油腻腻的黑土一嗅,香喷喷、甜丝丝的。油砂,典型的油砂。快向李部长发电,这里有油苗。
到年底,六路队伍都有发现油苗的消息。
1956年1月,李四光决定,加大力度,派出93个地质队,进行石油普查。
李四光对松辽探勘队寄予厚望,他专程听取这支队伍的报告,希望他们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