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的海的确和北荒的不一样。
蔚蓝的,一望无际的,反射着夕阳赤红的余晖,还有淡淡的咸味。而北荒的海就算多么的波澜壮阔也只是一堆黄沙在风中起伏漂荡。
怪不得安总向往着回到故乡的海湾,还嘲笑北荒那波澜壮阔的幽冥海只是吞噬灵魂的墓场,只有恐惧在风沙中飘荡,无法让人感到心安。
的确,因为幽冥海的中央,本就是父王和母后的坟冢,是北荒所有生灵死后灵魂安眠的场所。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安所说的心安的感觉,直到这一刻,望着那浪花扑打在脚下的岩,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海面有夕阳的笑靥。这是属于灵魂的安眠。
可为什么我却再也没有任何的心思享受这短暂的安眠?明明陈国的海就在眼前。
然后夕阳终于没入了山的那边,可我不用转身也看得到身后漫山遍野的红艳。鲜红的灯笼挂满在漫山的林间,哪怕冰冷的月光也被染上一抹红色的晕。
十里红妆,浸透了多少爱恨缠绵。
狼瞅着悬挂东方的月大概开始思念北荒的月圆,而我也终究在又一个满月的夜,赶上了安的婚宴。
我明知这是一场匿藏着刀与剑的婚宴,却毅然踏入了卫国的包围圈。狼踏着悲壮的步伐挡在了我身前,月光下它开始蜕变。
我终于又看到了安的容颜,对视的双眼却阻隔在那层层叠叠的刀剑间。
卫国的禁卫都已包围在周边,嗜血的目光伴着被烛火染红的刀光,就这般虎视眈眈。
可我分明望见了安憔悴的那一抹惊艳,掩不住落寞的伤心颜。
“我来把命还给安,用我的心血,唤醒她姐姐。”
安的双肩颤了颤,拓跋却回过头留下讽刺的笑脸:“这万千禁卫,便取得走你的血。”
我耸耸肩:“不请我喝杯酒?”
“在这婚礼结束前,自便。”拓跋就这样挽着安踏上了众宾云集的主殿,而我面前则多了盏琉璃液。
我就在这刀剑的重围里端着红得像血一般的琉璃液,看着拓跋从怀里掏出月华静静地给安戴上。
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
再美的日月精华,也抵不上她巧然的那一笑。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的温柔让我泛不起哪怕一丝的妒忌,心间燃烧的那团火,只属于自卑和懊恼在作祟。
安点点头笑得是那么的灿烂,然后在所有前陈宾客的欢呼声中,缓缓地印上了他的唇。
心痛的感觉,就是没有了感觉。
整颗心都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她到底有多爱他,一把剑就洞穿了我的胸膛,却只为了此刻凌厉的这一剑……
紫嫣划过跃动的烛光,那一抹蓝紫的剑光在旖旎的红色海洋里显得异常妖冶。剑的罡划碎了她一身红妆,可短小的剑离开了绣满金凤的红袖间,狠狠地,刺向了对方的心房。
狼纵身跃向那咫尺间的主殿,却只能够落寞地匍匐在安的身边。
拓跋的掌间,淌着血却紧握着那柄紫嫣。
“为什么!”我终于又听见了他如小时候的那一般懊恼,再也没有了优雅,再也没有了温柔。
安倒卧在狼的身边,破碎的红妆下是那记忆中素白的裙纱,绝然的目光扫视在殿上陈国的宾客间,然后远远地对上了我的眼。
“我可是陈国的公主啊!”一股血雾就伴着凄凉的怒吼染红了狼洁白的毛发,浸湿了安最喜欢的那一身白纱裙。
我望着拓跋挣扎的目光,笑着,留下了泪。
他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爱他,可安,却从灵魂深处深爱着天涯。
真相明明早已经摆在了眼前,可我为什么还要怀疑刺向胸口的那一剑。
为什么,要等到鲜血蔓上这十里的红妆,才肯坚信那冥冥中,往生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