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跨出北荒的时候带走了狼。
其实是它自己蹿了出来,陪着我开始了陈国的流浪,虽然我知道这样其实很不应该。
北荒的生灵有着自己的信仰,死在异国的土地上,灵魂就会永远地流浪,找不到沉眠的地方。
但身后月光的屏障已经默默地合拢上,我和狼望着苍凉的北荒涌起的沙暴,都明白彼此已经再也得不到灵魂的安葬。
我们再也无法跨越这月光的屏障回到消亡中的北荒,这一世,下一世,都逃不掉。整个北荒都已经开始为王殉葬,从噬骨的黄金沙,到安魂的断天涯,一路再蔓延到父王和母后的墓葬,幽冥海。
它们都将化为岁月下的风沙,而北荒最不缺少的就是风沙。
“我只想去陈国看看海的模样,如果可以,再把命还给安。”我摸着狼的脑袋实在说不出坚持寻找安的话,她的身边已经有了拓跋。
狼低耸着脑袋默默地蹲下,再抬头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从后腿扯下的手帕。
我大概就是这样才开始了寻找安的流浪,再顺便看看海角的微笑。
因为狼是想把手帕还给安,我固执地这么想。
于是我们踏出北荒的那一个夜晚,就遇到了卫国的追杀。
卫国的王知道沙狼所代表的力量,更何况它的身旁唯有王可以存在。
我想,他应该认出了我的存在。
至少,我肯定地认出了他的存在。虽然他身披着黑纱和其他人一样隐匿在夜色的笼罩下,而且月光被挡在茂密的丛林外。
可我明白,我这一世恐怕都学不来,他目光中的优雅,哪怕眼前的刀还反射着冰冷的光。
拓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通往陈国的土地上,还是在我踏出北荒的这个夜晚。直到看见他掏出怀里的那一串珠宝。
晶莹的宝珠泛着柔和的光,坠在鲜红的往生花茎上在我眼前一晃一晃。
他就这样伸出手给我看,任它一晃一晃敲打着我支离破碎的心房。
它本该戴在安的脖颈上。
我看见了自己静静地把它摘下,静静地把它穿过了柔韧的往生花茎上,再静静地,给安戴上,这北荒的命脉,月华……
他嘴角噙着笑,是想说明已经认出了我的存在,还是要诉说安的背叛?
紧接着一抹刀光划下。
这一刻才明白,不是他守候在了通往陈国的土地上,在我踏出北荒的这个夜晚。是我,挡在了他覆灭北荒的道路上,在这个满月高悬天上的夜晚。
他终究还是认出了北荒的王!却没有认出天涯。
我不明白为什么心中竟有一种释然。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注定了无法踏入北荒?
连北荒的王,都已经无法再踏入化为枯冢的沙海,他就凭借着月华又如何能够办到。
然后狼纵身跃向了那一抹刀光,就像在断天涯上一样。
两道血箭染红了月光。
我掏出安的手帕,替狼重新包扎上。
然后,狼带着我开始了漫长的流浪。在这逃亡的旅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