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莲姐姐,你别这么说。”白箫想拉夏幽莲起来,可她怎么也拉不动,只好自己也跪在了地上,“幽莲姐姐,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伯伯也不会知道鹦鹉是被毒死的。可是姐姐,要是我不说,徐永哥哥就要被冤枉了!”
“二小姐,你快起来,要是受凉了怎么办?”云香见她跪在地上,忙把她抱了起来,又回头对夏幽莲说:“你也别跪着了,起来说话。要不,二小姐也得学你的样。你生病了不要紧,二小姐要是病了,庄主还不骂死我!”
“你不要那么凶嘛。幽莲姐姐,快起来!”白箫道。
夏幽莲拉着弟弟慢慢站起。
外面又传来男人的吼声:“幽莲!幽莲!”
夏幽莲焦虑地朝外望去,云香朝她摇了摇头,可夏幽莲的眼神却很坚决,忽而,她拉着弟弟转身朝门外走去。云香赶忙放下白箫,上前拦住:“你想干什么?”
“姐姐,我十年没见到我爹了!”
“可你这么出去,不是把我也害了吗?”
“姐姐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夏幽莲又要走,白箫马上跑过去拦在了她面前。
“二小姐。”夏幽莲愣住了。
“幽莲姐姐,你说庄主伯伯的武功和你爹的武功谁高?”
夏幽莲摇摇头。
“你都不知道他们两个谁厉害,你还敢出去呀?要是你出去了,叫一声爹,他一答应你,不就分神了?这时候,正好庄主伯伯一剑刺过来……哗!”白箫耍了一个舞剑的招数,双指朝夏幽莲胸前一指,夏幽莲连退了两步。
云香在一边道:“二小姐说得对,你出去等于是给你爹添乱,庄主若趁这时候砍过来……”
“那怎么办……”夏幽莲慌了神,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我总不能就这么跟我爹错过吧……”
白箫看见夏幽莲这般神情,禁不住想起自己的爹娘,也由不得悲从中来。她又想到若不是自己说那只鹦鹉是被毒死的,幽莲姐姐也不会被冤枉,当下便决定要帮她逃走。她扯了扯夏幽莲的衣服,轻声道:
“幽莲姐姐,我有个法子,不知你愿不愿意。”
夏幽莲忙道:“二小姐快说。”
白箫记得过去她爹常带她去一个山洞,每次进那山洞前,她爹总会先给她吃个包子,说来也怪,每次吃完这包子,她立刻就睡着了。 后来,她感觉不对头,就去质问爹,为什么总让她睡。她爹跟她说过,没知觉的人就跟东西一样,不会打扰别人,还可以随时带走。现在若是让幽莲“睡一觉”,她不就跟东西一样,既不会打扰她爹跟庄主伯伯打架,又方便随时被她爹带走了吗?她道:“让云香姐姐把你弄晕,然后叫你爹来,这样他们这架一定打不下去,庄主伯伯不会乘人之危,见你晕了,一定会让你爹带上你和弟弟走的。”
白箫说完,云香立刻拍手道:“这主意好,到时候,我就说,我是怕你对二小姐图谋不轨才打的你,那在庄主面前,我也好交代了。
只是,我还从来没打过人呢。”说到最后,云香又有些为难起来。
“这主意虽好,只是,我爹又要顾我,又要带我弟弟,恐怕顾不过来。
还不如……”幽莲忽而从包袱里拔出一把刀子。
云香和白箫都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云香问道。
“你去报信,就说我胁迫二小姐,要她的命……”
“不行!”云香当即反对。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次说话的是徐士清。
“夏寿云!你我打了几百招,你还不说出那凶手的名字,我看此人就是你信口捏造的。莫非你自己就是凶手?”听口气,他已经怒不可遏。
“哼,随你怎么说!老子不说就是不说,到时候只管把那厮的脑袋割了送来给你,你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夏寿云粗声回道。
夏幽莲着急地朝外面瞥了一眼,随即又朝白箫跪下道:“求二小姐救小女一命。”
白箫这辈子还没被人胁迫过,因而好奇多过害怕,便道:“幽莲姐姐,什么叫胁迫?只要不会很疼,那就干吧。”
“二小姐。”云香道。
“多谢二小姐救命之恩。”幽莲当即给她磕了个头,云香待要阻止,幽莲已经站起身,转眼之间,就已经移到白箫的身后,将那把明晃晃的小刀架在了白箫的脖子上。
哇,这就是胁迫啊。好玩呀。白箫心道。
“夏幽莲!你可千万不能伤着二小姐!”云香大声道。
“求、求姐姐,快、、快去通报,就说,若不放我父女三人走,我今日便要了这、这二小姐的命。”夏幽莲道。白箫只觉得她拿刀的手在发抖。
“你……”云香还在犹豫。
“你快去吧!”白箫催道。
云香哦了两声,终于一步三回头,慌里慌张地冲了出去。
“幽莲姐姐,你别怕,庄主伯伯一定会放你们走的。”白箫道。
夏幽莲犹自在发抖:“只要我能见上爹一面,我就算死了也愿意。”
“幽莲姐姐,你若死了,如何洗刷你的清白?”白箫用两个手指朝后拉了拉她的衣服,说道,“我相信你是好人,幽莲姐姐。”
她的话让夏幽莲再次泪光盈盈。
徐士清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又确定自己听得真真切切,那个云香跑出来说的是:“夏幽莲抓住了二小姐,若不放她走,就杀了二小姐。”
“好大的胆子!”他怒吼一声,真恨自己当初收留了这狼心狗肺的丫头。
夏寿云却在一边赞道:“哈,好样的!这才是我女儿!她在哪里?”
他问那云香,云香似是害怕极了,只朝身后指指,夏寿云一脚踢开院门冲了进去。徐士清也不甘落后,大喝一声:“夏寿云,你往哪里跑!”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待他追到里面,就见夏寿云已将白箫摔到了背上,那白箫毕竟年纪小,犹自不懂事,还在格格笑,他的女儿夏幽莲则一手拉着弟弟夏目,另一只手上拿着把尖刀,眼含恐惧地盯着他。
“夏幽莲,你胆子不小,还敢胁迫主子!”他怒道。
他的话让夏幽莲的身子抖了抖,“庄主,我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我没下过毒。你就放过我们吧!”她哀求道。
“做梦!”徐士清怒道。
“我真的没下毒。”夏幽莲哭道。
“少跟这厮啰唆,我们走!”夏寿云道。
“夏寿云!你要走可以,但要放下她!”徐士清怒道,若不是迫于白箫在他手里,他早就打过去了。 夏寿云冷笑一声,道:“姓徐的!我告诉你,放她可以,只是你不得再追我父女。我夏寿云虽是个粗汉,爱喝几口酒,可也是条汉子,我既答应了,要提着那厮的头来祭总镖头,便决不食言。你要想知道那人是谁,就到洛河镇方圆客栈来!”说罢,背起白箫,一手拽着女儿,另一只手拉着儿子,双腿一蹬,朝屋顶冲去。
哐当,一声巨响,屋顶被砸了个大窟窿。
“啊——”
那是白箫的惨叫声,徐士清哪里还按捺得住,他驾起轻功朝那窟窿里冲了出去。
但他跃到屋顶时,那夏寿云已经奔出了几丈远,待要再追,却见天空中有一物朝他掷来,伸手接住,竟是白箫。
“伯伯……不好玩。”她咕嘟了这一句,便昏了过去。 洛河镇虽离宿城不远,但其间隔着一条江。那日夏寿云趁夜逃离,等徐士清追到河边时,发现最后一条船已被夏寿云驾走。他无奈,只得在河边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天明之后,他才找到船家渡河。渡河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等他来到洛河镇,找到方圆客栈的所在,已经接近中午了。
方圆客栈坐落在洛河镇的北边,找起来并不困难。徐士清一进门,便让徐庆把店小二叫来。不一会儿,一个头上包扎着破布的店小二就苦着脸走了过来。
“客官有何吩咐?”他道。
“我来问你,此处可有个姓夏的客人?”徐庆问完便将夏寿云的衣着打扮、面貌特征描述了一番。
店小二道:“嘿,是这位爷啊。他可没说他姓夏啊。”
这夏寿云果真住在这里。
“他现在可还住在这里?”徐庆问道。
店小二竟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徐庆不耐烦地催道:“喂,大爷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
“客官,你看见我这脑袋了吧?”店小二指指自己的头,又拉起衣服,给他们看,“瞧,还有这。”徐士清看到的是个鲜红的掌印。
“店家,这是何人所为?”徐士清问。
“何人?不就是他!”店小二气冲冲地诉说道,“他昨儿半夜回来,一进门就直奔那昭君阁。我好心劝他,那位爷已经睡了,让他别去打扰,他不听也就罢了,一掌就打过来,你们看,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夏寿云说的凶手莫非就住在这昭君阁?
徐士清接着问:“他去找那人,后来怎么样?”
“两人打了起来呗,打了足足半个时辰。没多久,有人来跟我们掌柜说,他看见一个人从窗户里摔了出去。那人说的方位跟昭君阁正好对上,我们掌柜跑过去一看,躺在地上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姓夏的。”
“躺在地上?”徐庆和徐士清不约而同叫了起来。
“这姓夏的可是受伤了?”徐庆追问了一句。
店小二嘴巴扁扁的,说道:“死了!”
徐士清怔住了。
“死了?”他喃喃道。
“死了!眼睛上都是泥灰!许是被人暗算了吧。”店小二若无其事地说。 就好像是身体的各个关节同时中了暗器,刹那间,徐士清觉得自己动弹不得,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夏寿云说的难道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他难道真的找到了凶手?如此说来,他就不可能教唆女儿下毒。难道我真的冤枉了他们父女?他听到徐庆在问店小二:“那这姓夏的现在在哪里?谁给他收的尸?”
“一个过路的郎中。”
“过路的郎中?” “那郎中也住在我们这里,今天一早就要回去,见他女儿儿子哭得那么惨,就答应替他们葬了他们的爹。说起来,这郎中还真是好人,还替那姓夏的付了房钱,还给了我两服治伤的膏药,别说,那膏药还挺有效,我今儿就不怎么疼了。”
“那现在他们呢?”徐庆又问。 “你说那两个小孩吗?他们跟着那郎中走了。他们无依无靠,那郎中答应收留那女孩,嘿嘿,”店小二脸上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别看那姓夏的长得不怎么样,他女儿倒长得如花似玉,这郎中八成也是看上她了吧,虽然年纪是小了点……”
徐士清再也忍不住了,一伸手便将那店小二像小鸡一般揪到跟前。
“爷,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店小二被他的举动吓得面如土色。
徐士清喝问:“另外那人呢?”
“您、您是说跟夏爷打架的那个?”
“快说!”
“等他们打完,我上去一瞧,哪还有影子啊?他早走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
店小二迟疑了一下才答:“像是一个女的,不过她是女扮男装。”
“多大年纪,样貌如何?”
店小二苦着脸道:“哎呦,爷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我哪记得那么多,这位爷整天戴着顶帽子……”
徐庆踢了他一脚:“再想想!”
店小二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好半天才停下来:“对了,那人身上有股花香,好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自洛河镇回山庄后,徐士清便大病一场。足有三个月,他将自己锁在书斋,除了徐庆,谁也不见,连文蕙前去探视,也被他劈头盖脸骂了出来。
自从得知夏寿云的死讯后,文蕙也知自己过去可能是冤枉了夏幽莲。回想过去种种,不由得懊悔万分,她本想,若能找回夏幽莲,便好好补偿她。可是,派去的人均都回报说遍寻不着这对姐弟的踪迹。
徐士清病愈之后,仍不忘四处查找那名女扮男装、身上带有茉莉花香味的女子,可是始终一无所获。他原本认定杀死白志远的人与杀死岳父的凶手同属一人,可白箫却告诉他,杀死她爹娘的是个男人。
虽然她当时躲在母亲身下,没瞧见那男人的面貌,也没听到他的声音,但她看见过他的人影。同时她也肯定,这个男人身上没有茉莉花的香味,自此徐士清已经完全没有头绪了。
他不知该到哪里去找寻凶手,也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日子久了,无计可施的他,不免觉得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