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觅食者
阴森的甬道，跳跃着古城里特有的鬼火。宁萧一言不发地跟着那个叫做茵茵的鬼魅走着，幽暗的火光下，古城犹如一座被死亡笼罩的幽灵之城。
“你走吧！”在经过一个岔口的时候，战战兢兢的茵茵忽然停了下来。
宁萧停下脚步望向女鬼，有点不解。
“趁鬼主大人还没有发现你之前快走吧，这里的鬼魅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鬼主大人是谁？”没有理会鬼魅的话语，宁萧问道。
“他？他你都不知道，他是离城最大的领袖！不单单是鬼娃大人，我们所有的鬼魅都是在他的统治下生存的。”茵茵得意说着。
“领袖？”宁萧心中一凛，“那我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他。”
“他……”茵茵这才发觉自己一不小心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霎时变得发白，左右张望了一番才舒了口气，“别问那么多的问题了，你快走了，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你今天杀了那么多的人，一定会被发现的！”
“为什么要放我走？”宁萧疑惑问道。
茵茵淡淡一笑，脸色依然苍白，“我……你还不明白吗？要放你走的可不是我。”
难道是她？
想到这点，宁萧不觉得心尖一颤。确实，他倒是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若真的要抓他，何必把他关在那个随时都可以离开的石室，若真的要抓他，何必让这个他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杀死的鬼魅带他下去。
可是，离开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心中一阵好笑，宁萧望向那个瘦弱的女鬼。
“我不走。”
没有想到宁萧会放弃这个机会，茵茵不觉得欣喜反倒感到恐惧，对方可是自己的天敌——阴阳师啊，不禁感叹：“你还真是倔强！鬼娃大人何曾对一个人这么好过。”
这样算是好吗？
想到那个全然陌生的眼神，宁萧的心中一阵苦涩。时光荏苒，人与人似乎真的是形容中过眼云烟，以为自己顺从着她，她能够好受一点，却没有想到一切都没有用了。
什么都没有改变，变的只是心。
夜里的风夹杂着城外的沙石吹着，打在脸上硬生生地疼。即使成为了鬼魅，茵茵还是凝聚了些阴气抵挡那些砸来的沙石。而宁萧什么则是静静地跟在后面走着，任着它们呼啸而过，然后一点一点地冷却他身上的温度。
毫无预兆地，茵茵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宁萧抬头。
“这、这边过不去了，我们绕道吧！”茵茵的脸色带着一点恐慌，却又在宁萧的面前极力掩饰。宁萧想要向前看，然而她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路。
“让开。”宁萧对着她静静地说了一句，然而愈是这样的平静的面容，愈是让人心惊，好像隐忍已久的某种力量就要爆发。
茵茵看得战战兢兢，最后还是让出身子指着地上的一个尸体，“有人死了。”
宁萧向前望去，冷冷的青光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趴在了石板上，面目狰狞，她的额上有血在洼洼地流淌着，像是一条小蛇在夜色中微微地蠕动。
是死人。
宁萧蹲下身子观察，女子像是被野兽给抓到了一般，一身衣服褴褛不堪，她歪着脑袋躺着，铜铃般大的眼睛朝天瞪着，似乎是死不瞑目。宁萧沾了沾血，女子似乎是刚刚死去的，粘腻的血还有余温。
“她怎么死的？”
“应该是被吓死的，我们鬼魅没有经过允许是不会乱吃人魂魄的。”茵茵颤颤说道。
“说实话！”宁萧替那个死去的女子合上眼睛，冷声说道，“你知道的。”
虽然在古城里死人是很正常的事，但这女人明显不是吓死的，谁都可以看出她死之前有过挣扎，况且这个时候宁萧感到了一股很异常的气息，似乎是与之前来此发现的戾气一样。
“是……是……被那些觅食者杀死的。”茵茵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
“觅食者？”宁萧的眼睛一亮。
“对……觅食者其实就是百叶那一伙管不住的人，她们经常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去抓一些人的魂魄来吃。”说到吃人魂魄，任是已经成为了鬼魅的茵茵也不由得一颤。
吃？宁萧的眸子深深地一沉，据他所知，除了枉死、自尽、怨气过重这些冥界不收容的魂魄，人死之后都是立即到冥界报道的。能够活生生地吞掉一个人的魂魄除了那些非人非鬼的妖类，就是那些修炼鬼术的鬼魅了，难道……
“她们的修为怎么样？”宁萧皱眉问道。
“她们修为是和我们一样，但是她们有这样的嗜好让我们害怕。鬼娃大人也吩咐过我们以后遇到她们尽量走远点。”说起这个，茵茵忽然开始羡慕今晚被宁萧杀死的那些人，他们死后终究能去得了冥界，而这些灵魂被吃掉的人则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或许……那是鬼娃大人故意让他杀的。
“那她们来这里有多久了？”
“她们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只是来了这里以后就一直跟着百叶大人，谁也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做！”
百叶？
这么说来，她们开始修炼这个邪术的效果应该还没开始体现，又或者，她们根本就不是为自己修炼的？
想到这个答案，宁萧不禁打了个冷颤。
离城灭亡也有一百年了，那么这几十年来前来寻宝的人没有几千也有上万了，如果那些人全部被一个鬼魅吃掉，那么他的力量……
算了，先回去看看阿兰他们有没有什么问题吧，毕竟给的神符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鬼魅们还是会发现他们的气息的。
望着宁萧偶然之中散发出的冷漠气息，茵茵一阵寒战，鬼娃大人真的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请一位阴阳师来对付百叶大人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古城将有一段时间是不能平静了。
又或许这本是大家期盼的结局。
静谧的夜空没有声息，像是一双深邃的眼安静地俯视着大地。宁萧定定地望向前方的路，甬道里的鬼火摇曳，风沙如同野兽的嘶吼，宁萧越来越觉得这个古城是他难以看清的了。
当宁萧回到石室里的时候，王师傅已经醒了。想来是吓得不清，即使是阿兰在一旁照顾他还是不住地哆嗦。其实，不要宁萧多说阿兰也明白，他们不死已经是大幸了，现在的一切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夜没有动静，宁萧静静地坐在石板上，感受着夜色一点一点地流逝，石室里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几丝阴森的气息扑来，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宁萧寻了寻包袱里的衣裳，给阿兰和王师傅披上。
“睡吧，等天一亮我就找个机会带你们走。”宁萧低声说道。
“那你呢？”察觉到了宁萧言语之中的意思，阿兰关心说道，他只是说带他们走却没有提自己。
“我不走，你们走吧！”宁萧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这个叹息过于悲戚，在阿兰身边已经睡着王师傅忽然睁开了双眼。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他慌乱地拉着阿兰的手，开始不住地摇头，干皱的脸上满是恐慌。
“不，走不了了，走了我们都得死，不能走……”
面对王师傅的失常，阿兰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师傅刚醒来不久，受到的惊吓还没有缓和过来。
宁萧握住了王师傅不住战栗的手，他镇定的表情适时地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王师傅的手颤了良久终于安定下来，他开始昏睡。而在晕睡之时，他依然不断念叨着：
“不，走不了了，走了我们都得死，不能走……”
“不，走不了了，走了我们都得死，不能走……”
寂静的石室里，这样一句像是梦呓的句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仿佛是在宣告着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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