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
记名弟子在仙道宗的地位最低,门派的杂事都是记名弟子来做,一旦升入外门弟子就不用做了,可以专心修炼。等成了内门弟子,还可以外出寻觅灵山宝地自行修行突破。
仙道宗记名弟子三千多人,每个人都有活计要干,打扫、养殖、种菜、药园浇水、修剪花木、膳堂打杂等等,偶尔炼丹房也会过来要人帮忙扇个炉火,不过,去炼丹房可是美差,一般外门弟子都会抢着做,根本轮不上记名弟子。
新来的弟子则要干所有门派杂事里最脏最苦最累的,这是千古定律,新人到哪里都会受欺负。女弟子还好,女记名弟子只有三十多人,而这次考核通过的仅有两人,所以没有受到什么欺压,所有女记名弟子的工作就是打理药园,锄个草,捉个虫,很简单。担水浇药园的粗活则由男记名弟子来干。
浮云以前只是从书上了解过一些草药,现在亲眼看到这一片片的草药,还是很欢喜的。药园占地面积相当的大,毕竟仙道宗上上下下三四万人,各种各样的丹药开销不是小数目,整整一座山种的都是药材。浮云这半个月过得十分充实,每天都能认识几种新药材,有什么特性,能配什么药,炼什么丹。浮云想,万一以后升不上外门弟子,被赶出宗门,也可以当个江湖郎中混口饭吃。所以,她十分中意她来仙道宗的第一件差事。比起她以前天天被关在展府哪里也不能去,与几个姨娘和没感情的哥哥姐姐们斗智斗勇的生活,不知道自由快乐了多少倍。
不但差事满意,就连吃的也很让她满意。说起吃的,膳堂生活标准很高,都是营养餐,厨师们的厨艺也好得没话说,凭腰牌就可以免费领取。在吃饭这方面,所有弟子都是一个标准,不过,吃饭的人没有浮云想象中的那么多,修为高的都可以辟谷,有门路的可以寻来辟谷丹吃,只有修为低又没有门路的人才去膳堂吃饭。
再说洗澡洗衣服,浮云起先以为如兰院里那口井,是为了让如兰院的住户洗澡洗衣的,后来才发现自己简直错得离谱,那口井纯粹是观赏用的,洗澡洗衣直接在净衣房完成,只要你走进去,你身上的里里外外都瞬间变干净了。据说净衣房里有超级大灵符——净尘符。这样方便是方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穿一样的衣服。唉,审美疲劳。
呃,扯远了。
药园面积大,管事也挺多,女记名弟子只有一个管事,就是上次那个叫余卿若的内门弟子。她对浮云基本上没安排什么明确的工作,以新来的不熟悉药园为由,先让她学习半年,认全了草药之后再安排事情,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浮云是她推荐来的。
没出半个月,浮云就将整座山前前后后都查探了个遍。这山上,各种奇花异草都有,还有小型灌木丛,结着一些千奇百怪的果实,甚至山顶上还有由人工施法形成的雪峰,据说是专门用来种植雪莲的。
雪峰是不需要记名弟子看管的,并且山顶奇冷无比,一般人受不了,最关键的是,雪峰入口处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非请莫入!所以,一般弟子就是好奇也不敢上,浮云是水灵根体质,加上已将炼气诀练到了第三层,身体比一般人耐寒一些,于是决定趁人不注意,偷偷上去瞧瞧雪莲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这天午后,浮云在午休时间,悄悄地上了药山。
走到一条小山涧边,突然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她的听觉比以前灵敏多了。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
“南宫炀,东坡上的三色菊你可全部浇完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说。
“没有,只安排我一个人……”
“什么?没有?你个废物,明明是你偷懒,还想找借口?亏你是这次记名弟子第二名呢,天生三色灵根却是废物一个!”
“师兄请自重!”
“自重?自个屁重!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了!三色灵根,我呸!就你那杂质的三色灵根顶个屁用,宗门要是重视你,早跟苏寄柔一样,直接提升你为外门弟子了!哼,东坡不浇完,明天三色菊死一株的话,你就等着去惩罚堂吧,哼!”
“周大才,你太过分了!”
“惩罚堂的滋味好啊,一个新人进来后不进进惩罚堂,那是你们的遗憾啊,哈哈哈!”那伙人嘲讽的声音。
浮云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东坡上的三色菊面积很大,一个人至少要浇三天才能浇完,关键是三色菊娇贵,非得一天一浇,超时就枯萎了,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惩罚堂她听说过,凡是犯错的弟子都会被发一个惩罚令,自己去惩罚堂领罚,最轻的惩罚就是关禁闭,重者会被废去一身修为,要知道修仙弟子失去一身修为,比死还要难受。
由于从小一直被人欺负,浮云此时不由生出一种亲切感,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浮云知道初来乍到,要低调再低调,可是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淡定不了了,一抬头,冲了出去。
“各位师兄,在这里做什么呢?”浮云现身,脸上带着天真可爱的笑容。
正面对着她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俊秀的五官,威武的气质,着一身灰衣,却是十分的好看,正是本次入门考核时的第二名,南宫炀。
此时,他握紧拳头,隐忍着。
几位年长的男记名弟子回过头,一看是女弟子,不由得都开心起来。
“哟,这不是新考核进来的小师妹吗?金柱师兄前日里还交代我们多多照顾一下小师妹呢。小师妹,怎么有空来这里闲逛啊?我们在这里教训这个不思进取、偷懒的小子,一块药圃,浇了大半天还没有浇完。”一个中年灰衣弟子说道。
“刚听你们说东坡三色菊,是那块地吗?”浮云笑着指了指东边。
“是啊!三色菊可是稀有品种,是好几种上品灵丹的主要材料之一,无故死掉一株,管事的就会罚我们一个月的月钱,无故死两株以上,就得上惩罚堂。”另外一个瘦高的大约二三十岁的灰衣弟子说道。
“噢,不知道各位师兄当记名弟子多少年了?”浮云忽然问道。
几个男弟子不知道她所问何意,于是如实回答。
浮云闻言,脸色一变,语气急转:“请恕我直言,各位师兄当记名弟子已经十多年了,不思进取,好早日提升为正式弟子,却在这里故意刁难一个新来的小师弟像话吗?我见东坡三色菊平日里都是安排五个人一起浇灌的,今日让他一人浇灌,捉弄了他是小事,三色菊要是真死了,上头万一有人追究下来,事情牵扯到几位师兄身上,几位师兄当真就能躲得过去吗?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实情的,少不得要实话实说。”
南宫炀起先见浮云笑着跟几位男弟子打招呼,还以为她只是路过,前来和资格老的弟子联络感情的,看她的眼神便带了些鄙夷。很多女弟子为了巩固地位向上爬,少不得会做些违背原则的事情。现在听了她这一席话,转头感激地看了看她,刚好对上她给他的一个促狭的眼神,不禁内心莞尔。
几位师兄的脸涨得如同猪肝,指着浮云道:“你,你,你别以为跟余卿若师姐有关系,就能威胁我们,我们上面也有靠山的。余卿若不过是靠着她姐姐的关系才提升为内门弟子的,没什么真才实学。”
“谢谢几位师兄对余卿若师姐的评价,我会如实转告她的。”浮云一脸认真。
众人都认为她跟余卿若有关系,她也就默认了,余卿若好歹也是内门弟子,一些小小的记名弟子是不敢轻易得罪她的。
其实谁也不知道那是她用仙人的一块绫子换来的交情。仙人,现在不知道回了宗门没有,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呢?
“好男不跟女斗,我们走。南宫炀,三色菊今天不浇完,明天要是死一株的话,哼,我们上面有人,自然会无事,你可就完蛋了。”几个人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小蹄子什么时候跟南宫炀那小子勾搭上了?”
“亏金柱师兄对她那般的殷勤,我呸!”
“一看他们俩就是一对奸夫**!”
“肯定是未入宗门时就搞在一起了……”
浮云定力再强,毕竟姑娘家脸皮薄,听到这些言辞,脸不红也得红了。
苍天啊,大地啊,她才十二岁啊,就被冠上奸夫**之名了!
一群人渣,等姑奶奶以后厉害了,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水姬的声音在这时传来:“等那么久干吗?他们中最高修为的才是炼气期七八层的样子,反正是河边,淹死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
“别,我开玩笑的。”浮云赶紧心说。
“小浮云,你心地太善良了。”水姬叹息道。
南宫炀看着她,低声道:“对不起!”
浮云恢复过来,有些尴尬:“跟你没关系,我就是看不惯有人随便欺负人,你很好,我认得你,你是我们这次新人考核的第二名呢。”
“我也认识你,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同一批一起考核,并且通过的女孩只有三个,一般人都能记得住。
“我叫浮云。”浮云大方一笑。
“谢谢你,不过,我得去浇水了,我先走了。”南宫炀虽然说了谢谢,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平常生活中应该是个很木讷少言的人,似乎心里藏着很多心事一般,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重和成熟。
浮云心一软:“我帮你吧,虽然我力气不大,但是能帮一点儿就帮一点儿,你来担水,我负责浇水,也可以提高效率,是不是?”
南宫炀望着浮云真诚明亮的双眼,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