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家后院练武场上,数十名子弟劲装打扮,摩拳擦掌,开始一天新的修炼。
虽然这些人不过是苏家普通的家丁,但每日必修的功课,却是他们日后赖以高升的捷径。
武傲大陆,在这片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即使是以炼药闻名的苏家,也极为重视武技的修炼,对于府里的家丁,都会聘有专门的武师授以技业。
一来,可以保家护院,维护府里家眷的周全,二来,亦可向苏家直属的惊寂门,输送人才。
因此,每一个在场有份习武的子弟,无不精神抖擞,加倍努力,只盼有朝一日习武有成,正式成为惊寂堂的弟子,然而在这些严阵以待、跃跃欲试的子弟之中,却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独自坐在练武场中的石墩上,手里拎着个酒壶,若无其事地拨着带壳的花生,仿佛他人的修习与他毫无关系。
在场的子弟却似习以为常,无人敢多打量他一眼,直至授业的武师来到,应付差事地,向这少年问了一声安才,正式开始授课。
“所谓武技九阶,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一阶刚劲,二阶猛劲,乃是最基础的内劲基础。你们莫要嫌我啰嗦,每一日都要重复讲上一遍,这任何一阶的修为都是在为下一阶打基础,若是妄想什么跳级修炼,只会把尔等的小命搭上……”
于是一番惯常的叮嘱,便开始领着这些弟子,一边背诵口诀,一边依法操练,同时为他们指点错漏不足之处,偶尔也会激赏几句,然而从始至终,那个坐在石墩上的少年,却似外人一般,不为所动,只是默默打量着,这些人的操练,终于打了个哈欠,躺在石墩上竟要睡去。
教习的武师本也是成名之人,耐着性子,不与这少年计较,已是给了苏家的面子,看到这里,实在忍之不下,终于过去对那少年拱手说道:“越少爷,近日身体可好,这里风****寒,还是回屋休息去吧,莫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越少爷揉了揉眼,却也不从石墩上起来,只是朝武师摆摆手说:“徐大叔操心了,我刚刚喝了一壶的好酒,热得很,石墩上正是凉爽,我休息片刻。你们莫要理我,自管操练就是。”
徐武师闻言,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娘,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少爷,平日里忍你也都够了,今日却要当众,让你难看一番。
于是竟然问道:“说来,许久也未曾问过,不知越少爷的功课,修习得怎么样了,如今第一阶的刚劲,可曾突破?”
此话一出,旁边围观的众弟子,隐隐竟有骚动之意,多半停下修炼,往这边观望。
那越少爷,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道:“徐大叔真是爱开玩笑,我这身体先天有损,经脉逆转,习武七年,亦无所成。来到苏家,就是求医来了,如何突破得了,天煞的第一阶刚劲?”
徐武师却似等得,就是他这句话,于是笔锋一转对广场上众弟子说道:“所谓武道,讲究得就是逆天修行,先天资质普通,就得后天努力苦修,且不说整个武傲大陆,便是咱们的惊寂门,就有不少后天努力成道的宗师。尔等务必不可心生懈怠,自暴自弃,当然越少爷体质特殊,另当别论……”最后话锋一转,又捎带说了一句,安慰那越少爷的话语。
越少爷闻言,摸了摸鼻梁,正要说上几句反驳的话语,广场尽头,却有个少女的声音喊道:“越苍穹,你又在这里捣乱,好好的,不在房间里养病,还跑来这里喝酒,打扰徐师傅授艺,看我不饶你。”
随即,一个绿衫少女,薄施粉黛,带着一身的贵气,在众人瞩目之下,蹙眉走了过来,徐武师和众弟子,急忙拱手行礼:“小姐,您怎么来了?”
小姐只是摆摆手,指着那越少爷说道:“我就是来找他的,一早上跑得没影,连药都不吃,就来看什么习武,你若是突然犯病,自己死了是活该,连累我们苏家,可就倒了霉。你,还有你,快把他给我押回去。”
她摇手指着身旁两名弟子,命令他们,把那越少爷押回房去。
“我可不去,整日闷在房里,烦也快烦死了。”越少爷闻言,当即从石墩上跳下来,就要开溜。
被小姐点中的两名弟子,本还在犹豫,一见小姐连声催促,唯有硬着头皮,把那越少爷左右架住,生生拉出了练武场回房去了。
直到将越少爷送进屋中,房门关上,里面传来小姐的叱责声,这才无奈笑笑,偷偷咬起耳朵。
“也不知是冤孽,还是造化,这样一个废物,却是堂堂惊寂门的少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可不是这么说了,五年了,连区区一阶刚劲都突破不了,不是废物又是什么?就连咱们这儿,最笨的老石,花了两年时间,都练到刚劲高层了,更别说咱们早就是二阶猛劲了。”
“不过,最近又听说,这个家伙七岁的时候,曾经被人掳劫,失踪了五年才回来,从此之后,就成了不能练武的废人。”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他儿时,还曾被名师预言,说是什么天才,就是从十二岁,回来以后,才性情大变的。”
“唉,其实他就是天才又怎样?你不知道,如今这惊寂门,早就不是越家的天下了,只有他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用……”
“嘘……”说着,渐渐牵扯到了,惊寂门内的隐秘,终于被另一人打断,这时屋内传来小姐的声音:“没事就别嚼舌头了,都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两人闻言,忙答应着离开,私下里却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那么小的声音,都被听见,小姐的修为,只怕早已在武技三阶冲劲以上。
而此时,房内,越少爷坐在桌旁,安然接受小姐把脉,面上却没有丝毫之前的惰懒,只是面色平静的,等待着今日的结果。
他,越苍穹。
身为整个南陆,最大的门派,惊寂门唯一的少主,却没有能力习武。
五年来,被发配到苏家养伤,遭受着实际上的圈禁。
任何愤怒,早已离他远去。
嬉笑怒骂,却成了伪装自己的利器。
“怎么样,宴紫?还是没有转机?”终于,苏小姐撤回了手中的细针,无奈地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越苍穹这才张口问道,“看来,你想早日把我赶出去的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苏宴紫收好细针,坐在旁边,微怒地说:“早知道,就不该和你打这个赌,害我几年来白白浪费时间,给你针灸。我看你真是无药可救,什么法子,也治不好你的身体。”
“这又怪得了谁?不是你嫌我在这里,浪费你们家的丹药,才硬要天天给我针灸,疏通经脉?”越苍穹拉好衣袖,挡住胳膊上,早已被扎过无数次的伤痕,说道,“你以为天天被你扎,我就不疼,两年多来,一点儿不见好转,倒是俺这胳膊,早晚有一天,会要被你扎成残废。”
虽然两人嘴上都是不依不饶,但言语之间,可见感情极好,苏宴紫没有理会,越苍穹的嘲讽,却沉思了片刻说道:“可惜有几味药草,我不能多拿,否则父亲长老就会起疑心,看来只有再去郊外,碰碰运气。你快快换好衣服,咱们这就去采药。”
越苍穹闻言叫苦不迭:“不是吧,又要采药?你拿我试药也就算了,还让俺做苦力,实话说吧,方才酒喝得多了,这会儿有些上头……”说着扶住桌子,一副作势要倒的样子,便要往床上趴去。
苏宴紫却亮出一枚细长的纹针,夹着指间笑曰:“宿醉呀,好说!本小姐一针,便能扎得你精神倍爽,要不要试试?”
越苍穹摆摆手说:“千万不要,我还是找个墙根,吐吐就好了。”于是趴到床头,做出一副呕吐不止的样子,然而,却在苏宴紫未曾留意的时候,悄悄自枕头下取出一样事物,藏于袖内。
“好了没?”等了片刻,苏宴紫不耐烦地催促,越苍穹转回身擦了擦嘴角,还打了个嗝:“差不多了,还是爬墙头?”
“不然怎样,我可不想被长老们问东问西,再加上,还有你这个要命的少主跟着,若被知道咱们偷跑出去采药,非得惹出什么事端不可。”苏宴紫抱怨了几句,这才催促着越苍穹和自己上路。
两人离开房间,却悄悄摸到幽静的小花园内,这里平素无人,除了苏家的女眷,甚少会有人出入,两人自花园内后墙翻了出去,径自离开苏府,出城去了。
苏家所处的乃是人口并不多的小镇,只是镇外的溪隠林乃是有名的灵地,盛产各种珍稀药材,方便采摘,因此精于丹药的苏家,才会世代扎根于此。
苏宴紫乃是当代家主之女,自幼精于医术对于炼药更是独具慧根,所以时常会偷偷来此,采药试练,越苍穹又是她最好的试验品,所以两人竟是一拍即合,一个答应让对方为自己私下医治,一个就帮忙对方采药。
五年以来,这个秘密一直被隐藏得极好,寻常人根本不曾知晓,而今日两人又一次来到了溪隠林,却是为了采摘某些可遇不可得的灵草,为越苍穹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