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心，潮湿了一片，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何命运要如此作弄？如果此话王上在那份信到来之前对我说，我不知会有多开心，而如今，只会令我更加为难，更加愧疚，现在，不管我是选择了哪一方，都注定会有人受伤……
“晚儿，我想弥补你，我想保护你，就算与太后正面交锋也不怕，我只想你知道，因为是你，所以觉得值！”王上紧紧盯着我，“晚儿，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是有种不好的感觉……”
“什么感觉？”
“总觉得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王上面露忧色。
“王上，妾身是去边城，不是跟噶里王子回玄月国。”我忍不住提醒道，“王上想何时见到妾身都不是难事……”
“当真么？”王上眉心浅蹙，眼中的忧郁并未因为我的劝慰而有所消减，“那为何我心里会如此不安？”
“王上想多了……”我琢磨着，只得如此说，“定是今日睡得不安妥的缘故……此刻时辰也不早了，王上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得上早朝。”不能让往上再问下去，否则我真不知再说什么是好。
王上想了想，点点头，“好，回我那边。”说罢，拉着我便往“元乾宫”的方向走去。
“王上莫不是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晚翎公主吗？”我忍不住发笑，“我们是不能同床共枕的，不出多日，我便要嫁给噶里王子为妃了，宫中是非多，王上也不希望此刻出什么篓子吧？”
“你——”王上神情绷紧了，“为何要一再提醒我？”
“点子可是王上出的，况且，妾身也不是当真嫁给噶里王子不是吗？”我柔声劝慰，“王上是对妾身放不下心么？”
“不是对你不放心，是对那个家伙！”王上神色微凛，“噶里王子整日没个正经样，关键是，我瞧得出，他似乎对你分外感兴趣……我担心他……”王上欲言又止。
我心中暗笑，噶里王子怕是对你分外感兴趣吧？虽这么想着，我可不敢当真这么说，否则王上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要复燃了……
“王上莫要担心，噶里王子虽然没正经样，但是做事还是懂得分寸的，他怎么说也是王子身份，不能轻易违背自己的承诺，既然曾答应过你什么，我相信他应该会做到！”
王上蹙眉沉吟少顷，叹息一声，口吻中透着疲惫，“罢了，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我们都很沉默，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芙蓉殿”，王上并没有送我进去，走到门口停住，道，“回去休息吧，明日不必早起给太后请安了，就推说身体抱恙，少出去走动为妙！”
“恩。”我点点头，转身拾阶而上，走到一半时，我以为王上离去了，忍不住回眸看去，却发现王上依然站在原地，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一动不动，天地间，白雪茫茫中，我突然觉得他孤立的身影里透着一丝萧条的气息，那瘦弱的肩头承载着怎样的压力？高处不胜寒，他是九五之尊，他要统筹天下，就必须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寂寞……
我转身对他含笑挥手，“时候不早了，王上也早些就寝吧！”
王上这才转身离去，看着他削瘦的背影在雪地中慢慢走远，慢慢消失，直到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枝桠上的雪片子飘落下来，零星地砸在我脸上，才令我回过神来，双手轻轻搓动着取暖，明月听到声音自屋里小跑着出来，一件裘袄披上肩头。
隔日，我便如王上吩咐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却仿佛无事人一般还命人给我送来鹿茸人参等昂贵补品，待我亲和友善得仿佛一家人。
嫁衣、头饰、绢帕、地衣等都陆续送到，我现在就是坐等当新娘，自那一日，王上似乎忙了许多，甚少见到他人，偶尔来看我一眼，也是匆匆来匆匆去，最近宫中的气息变得越来越紧张，大家似乎都预料到什么，个个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地过日子……
我掐指一算，五天转眼间过去，明日便是我大婚的日子，这几日来，那噶里王子闲暇无事便喜欢往我这头跑，宫中传文不雅，我便以此为借口，屡屡闭门不见。
这一日倒是比以往繁忙许多，宫中熟识或不熟识的姐妹都跑过来祝贺我，贺礼摆了半间屋子，太后御赐的凤冠搁在梳妆台上，颗颗珍珠，莹亮润泽，光彩照人，我却无心欣赏，只是想着我这一别怕是再也不会见到王上吧？那一晚，王上就差没问我会不会离开他？若是他真这么问，我怕是要哑口无言了……
我正陷入沉思，并未注意到身后的门不知何时打开，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
“想什么呢？”身后突然扬起一道温和的声音，似是怕惊吓到我，可我还是吃了一惊，回过头去时，见太后正慈爱地看着我。
心下微惊，我起身相迎，太后虚扶一把，关心道，“晚儿无需多礼，身子骨如何了？有没有好些？”
我不敢犹豫，忙点头道，“托娘娘洪福，笑晚的身体几近痊愈了……”
“那便好。”太后似是松了口气，旋即牵着我走到菱花镜前，按住我的肩头，示意我坐下，我不知道太后想干什么，只能僵硬地坐下身，目光直直地看着镜中人，太后立在我身后柔柔地看着我，温和地微笑，那一刻，我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一个慈母，突然，太后轻轻执起梳妆台上的玉梳轻轻梳理起我的发丝来，我顿感受宠若惊，忙起身道，“妾身惶恐，不敢受娘娘如此……”
“有什么敢不敢的？”太后轻抚着我的后脑勺，笑道，“哀家不过是帮你试试凤冠，有什么不敢受的？”
“这些粗活让明月做就好了……”我依旧惶恐，不明太后目的为何？
“别想太多，你坐好。”太后重新按我坐下身，“哀家有个女儿，当年她出嫁时，也是哀家为她试带凤冠，可惜哀家那女儿红颜多薄命，听说她嫁到大宛国没多久便染病去世，芳华不过十八……唉，哀家连她最后一面都未曾见过……如今看到你要嫁往玄月国，同样也是坐在这个位子，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当年，让哀家不禁想到了那个薄命的女儿……”
“太后是指芙蓉公主吧？”
太后点点头。
芸娘说太后无女儿，要有也是她的女儿，那这个芙蓉公主想必就是芸娘的女儿……原来芸娘的女儿当真死了……芸娘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定要伤心欲绝……
“娘娘，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太后一边替我梳理发丝，一边自镜中看向我。
“妾身想……”犹豫了一下，我终是说出口，“妾身想在走之前去看一眼芸娘。”
太后的瞳孔微眯，藏住一抹锋芒，自镜中折射进我的眼底，我的眼神微闪，避了开去，却依然坚持道，“芙蓉公主嫁出时一定不曾去见过芸娘，妾身想代芙蓉公主见芸娘一眼，以了她的心愿……”
“你知道些什么？”太后执玉梳的手微微一滞。
我沉吟着，“一点点而已，妾身并未对王上提及过。”此话一出，太后定会猜到我已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可是此刻，她也不能拿我如何，毕竟明日我便要出嫁玄月国，金朝国的头等喜讯可不能临时出了什么况子。
太后微微沉思，唇角突然扬起一抹微带苦涩的笑意，轻叹道，“如果你能明白哀家的苦心就好了。”太后梳发的手法有些生硬，她拨弄了几次，笑道，“许久不曾梳发，有些生疏了……”
“娘娘放心，妾身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不会破坏你的心血，只是想见芸娘一面，了结她的思女情切，她一直都以为她的女儿还活着，因为上次的阴差阳错，芸娘误以为妾身是她的女儿，听说我马上要出嫁了，很开心，如果我出嫁之前不曾去看她一眼，怕她到时会起疑，反而对太后不利……”偷瞄太后的脸色，我揣摩着她的心思，小心翼翼道。
“恩。”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言之有理，而且，哀家的确亏欠于芸娘，你便去看她一眼吧，只是莫要说漏口才好……”太后与我絮絮叨叨地拉起家常，多数是绕着芙蓉公主转，我看得出太后提及芙蓉公主时满眼怀念，对这个假女儿，她并非不疼爱。
那日下午太后一直陪着我说话，试完凤冠再试嫁衣，明月不放心我，时不时偷偷探头进来瞧瞧，我对她微笑摇头，意思是我很好，让她放心，明月自从知道她要随我去玄月国一事便一直魂不守舍，我知道她是舍不下铁蒙一，可是我又不能现在告诉她我们会中途开溜的事，就怕她一时激动告诉了铁蒙一，那还了得？所以，我也曾规劝她留下来，可是她执意要跟我走，我也无法，只得由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