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还有半年是整风,批判中央党校副校长杨献珍的“合二而一”论,本来是学术问题最后上升为政治问题。整风由康生亲自坐镇指挥。康生这个人我在定边学习的时候就知道一些,他把各地去延安的青年学生好多都打成了特务,搞“抢救失足者运动”,把我的很多老师都打成了特务。后来,毛主席发现后,进行甄别,又把这些人解放了出来。这次整风中,凡是和杨献珍有来往的人全部挨整。我是学生支部管学习的副书记,也成为被整的对象。后来,中央书记处专门就杨献珍问题发了一个文件,说杨献珍没什么大问题,我们部分学员要求杨献珍出来管学习,这主要是从学校正常秩序来考虑的,结果被人批成了“支持杨献珍上台”,我又成为被整的对象。学习期间,我还去贵州遵义搞过一段时间的社教,又叫“百人工作团”,由学员中的云南省委副书记带队。其中有一件事情我至今还记得。由我的那个工作组负责审查当地的大队书记,我审查完此人,发现没有问题,他是个好同志,但其他工作队的同志说我“右倾”,他们问我:“这个人你为什么不整?”我说:“经过调查,这个人没啥问题,没干过什么坏事。”我是一直抱着对同志认真负责的态度来做这项工作的。结果别的工作队一起来攻击我。在我们之前去的工作队讲,基层干部坏得很,地、富、反、坏、干(部)都连成一条线。但我想,如果基层干部这样坏的话,基层工作不早就垮了,怎么还能维持到今天?我在基层工作过,了解基层情况,我对这些“左”的做法是持不同意见的。
1965年,我从中央党校学习回来后,去平罗县搞了半年社教。宁夏的社教中,“左”倾很严重。有人说地富不能一分为二对待,有人提出地富也要一分为二对待,结果受到严厉的批判。有人问我,地富能不能一分为二?我说,毛主席说过一切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地富有反动的,也有奉公守法的,应该区别对待。没有区别,就没有政策。我对这个人说,我这些话只能对你讲。1966年,我又回到宣传部工作。那时,自治区党委成立了毛泽东思想学习办公室,设在宣传部,我在那里工作。“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自治区党委第一张大字报攻击的就是我,又把我在中央党校的事情拉出来,说我“支持杨献珍上台”。因为我又没有什么问题,贴了两天大字报,也就没有动静了。从那以后,我就“靠边站”了,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后来,军宣队、工宣队进驻宣传部来斗我时,宣传部的干部都不同意,他们说:“他人一直在这,没啥问题。”发动群众批我、斗我,群众都不批,也不斗。因为我工作上是兢兢业业干事,生活上老老实实做人,晚上都在加班,所以没人来批斗我。宣传部的部长、处长们大部分被“群专”了,我没有被“群专”,因为宣传部的干部群众都不同意,但我还是被停止了党籍,撤销了行政职务,处于“靠边站”的状态。
1969年9月,我被调到京剧团工作。那时候,军宣队、工宣队两派斗得厉害,京剧团没人管,让我去管。我对他们说:“我的组织生活都没恢复,党籍也没有了,怎么去管?”结果他们又把我的党籍恢复了,让我去京剧团。我历来对组织安排的事情是服从的,但是这次因为我是实在不懂京剧,怕干不好,我就提出:“我去可以,等我把这个单位管好了,你们得给我重新分配工作。”于是,我当了京剧团革委会主任,革委会成员还有两个演员,是副主任。京剧团原团长、副团长都“靠边站”了。当时,京剧团里派别斗争很厉害,我去了之后,就想着怎么把这些派别联合起来,把京剧团的工作开展下去。先搞整顿,结果很难开展工作。京剧团有一派是“教科组”,“教科组”就是由原来的教育厅和文化厅合并成的,宁夏军区派了一个处级干部在那里负责。“教科组”直接抓京剧团,我是革委会主任,却管不了他们。军队这些“支左”的干部,对地方工作不熟悉,经常瞎指挥。我想,既然组织让我到这里负责,我就要管事,而且要管好。但是,这个“支左”干部很不好,他不但把我架空,还把观点和他不同的演员发配去挖沙子、卖饭票。这个剧团被拆散了,一个好好的剧团几乎垮台了,很可惜。后来,上级决定将京剧团、秦腔剧团、歌舞团三团合一,仍叫我负责,实际上我只干了一年。1970年11月,自治区革委会把我调到电子仪器厂任革委会副主任,当时这个厂叫做“127厂”,是个三级保密厂。1972年6月,自治区革委会政治部调我到自治区党校工作。“文化大革命”当中,自治区党校也是个乱摊子,很多教员离开了,有的下干校了,有的就去其他单位了,不愿意再回党校。因为有段时间党校把一些人集中起来整训,实际上大部分是冤假错案,给党校造成很不好的影响,许多人都不愿意在党校工作了。我到党校工作后,先是充实教学力量,把一些原来的教员先找回来开展教学工作。当时,一些人说我们这些老同志是“奴隶思想”,组织上让干啥就干啥,什么都听组织的。我说,你说得对,作为党员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是这个“奴隶”不是过去那种“奴隶”,而是听党话,跟党走,执行党的任务,这是应该的,到哪里工作都应该这样的。
1972年到1986年,我一直在党校工作,先当教研室主任,后任副校长、校长兼党委副书记。党校校长历来都是自治区党委书记兼任的,实际主持工作的是副校长。1983年,我是第一任区党委书记不再兼任职务的党校校长。之前,党校一直是搞干部短期培训。1983年,中央决定党校要进行正规化教育。所谓正规化教育就是有计划地、定期地培训干部。从1983年起,我们就开办了一些长期班、正规班,二年制、四年制的都有,有大专和本科,后来又增加了研究生教育。1986年10月,我从党校校长职务上退下来。1987年,任自治区政协常委、学习委员会副主任。1993年离休。当时,正值工资改革,好多人劝我等涨完工资再办手续。我想,我年龄大了,该退就退,不要叫别人催着我退,就这样办了离休手续。
从1941年参加革命到1993年办离休手续,我工作了整整53年,多半时间是搞干部教育工作,其他时间也是搞理论、宣传工作。离休之前,我曾经被聘为自治区党委党史征集委员会委员、全国民族理论研究会常务理事。
多年来,我一直是受党的培养,把党组织当成家了,我就是依靠组织成长的,离开组织就好像离开家庭、离开父母了一样。战争期间那么危险和艰苦,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党组织,想的都是革命。我有个叔父过去经常说,是他培养我成长,我说我是党培养的结果,是组织一直培养我成长的。
人这一生,就要有个主心骨。对我来说,党就是我的主心骨。所以干工作的时候我就拼命干,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尽自己最大能力去干,干什么不讲价钱,不讨价还价。我这一辈子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平平淡淡地过了大半辈子。其他的事情没做多少,就是为党培养了一些干部,为党员干部理论水平的提高和党性修养做了一些工作,同时自己也加强了党性锻炼。正确的理想信念对人生至关重要,怎样树立和坚定理想信念呢?我认为主要有以下几点。首先,要坚定理想信念不动摇。为了实现理想信念,什么时候都不能动摇。我从1942年入党之后,始终坚定理想信念,对我来说这是最关键的。其次,要正确对待公与私。现在很多人对公与私的看法不正确。有些人把私看得重了,甚至把公抛在了一边,只考虑私了。客观地说,任何人都有私,没有私是不可能的,问题在于怎么看待私,怎么把私摆正。共产党员应该正确对待公与私,有了大公才有小私,没有大公,小私也就没有了。所以,要正确处理国家与个人的关系。第三,要保持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现在社会上的浪费现象非常严重,我对浪费实在是有点担心。在党校工作时,我看到有的人把整个馒头和只吃了一些的饭就倒掉了,很心痛。现在国家富裕了,但也不是太富,浪费这么严重,怎么搞国家建设?这看似是小事情,但是往大里说,整个国家都这样,那浪费多大!搞建设要懂得节约,就是家庭也要注意节约,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节约。第四,要加强教育。理想信念也是教育的结果,我们这些人的理想信念就是党教育的结果,所以要加强思想理论教育,尤其是要对青少年进行灌输。第五,要坚持群众观点和群众路线。共产党是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党,要做到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就必须有坚定的群众观点和群众路线,一切为了人民群众,一切依靠群众。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我们在抗日战争中能够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在解放战争中能够打败拥有800万大军的国民党反动派,就是依靠人民群众发动了一场强大的人民战争。所以,干任何事情都要想着人民群众,依靠人民群众,不能脱离群众。在战争中,要发动人民群众,依靠人民群众,搞人民战争;搞社会主义建设也同样要发动人民群众,依靠人民群众,要关心群众、爱护群众,一心想着群众,走群众路线,这是我们党的一条基本原则。
口述:郭永诚
采访:饶彦久惠卫明刘志整理:刘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