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生活里,一周时间一晃而过,终于等到了新一节的热力学课。安教授准时走进了教室,带上眼镜环视台下,目光落在了上次问问题的那个瘦瘦的男生身上,以及…他身边那个偷偷朝安教授拼命挤鬼脸做出胜利手势的…薛夕铭同学。
课程展开,像往常一样,安老师把这一个半小时的课程讲的充实生动又气氛活泼。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意犹未尽的同学们纷纷抱着书本三五成群地离开了教室,此时坐在后排的薛夕铭和那男生,还兴致勃勃手舞足蹈地聊着,连屁股都没挪。
安教授摘下眼镜,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了旁边。
“安老师,这是我干弟弟霍晓峰!您以后叫他峰子就好!”夕铭神采奕奕朝安教授介绍道。“山东青岛,我老乡!”
“安老师好!”旁边的男生腼腆地小声打着招呼。“叫我晓峰吧…峰子不太好。”
“哈哈哈,那就晓峰,晓峰你好!”安教授听完她俩的介绍,噗嗤笑了出来,“其实这一星期里我挺想找你了解一下关于你上次说的你太姥姥讲的那个故事,可是上次看你走的那么严肃匆忙,怕直接找你会有抵触,所以我让夕铭先来跟你多聊聊,提前熟悉一下你。”
霍晓峰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挠着脑袋解释道:“恩,安老师我明白,刚才夕铭姐都跟我说了,没问题,我正好也想跟您学习一下您的那个异能猜想,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好咯好咯好咯,那咱仨就去餐厅好好聊呗~”旁边的夕铭起身,推着二人走出了教室门口。
餐厅里面,三个人有说有笑吃的热闹,熟悉了霍晓峰之后,安教授和夕铭才发现,这个看起来瘦瘦的理论物理系男生其实还挺有意思也颇有想法。
“我家在青岛即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打小爸妈就去大城市打工,我就跟着姥姥姥爷一起生活。那个时候,村子里有好多我这样的小孩儿,不上学的时候,我们最爱围在我太姥姥跟前儿听她讲过去那些老年间的事儿。那会儿太姥姥差不多已经百岁有余了,好像有一肚子的故事,永远永远都讲不完,而且每一个都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过的,特别新奇有意思。”霍晓峰表情幸福地回味着自己童年的生活。“那时候没有爸妈,竟然也没觉得孤单,我们这些小孩儿还真是没心没肺。”
“你的童年,比我们那会儿幸福太多太多了。”安教授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心里又是一阵压抑。
“哎呀,你们怎么回忆起了童年了还,讲故事讲故事,霍晓峰你太姥姥的那个故事到底讲了什么啊,为啥叫鬼故事呢?”一旁的夕铭快人快语,把话题拉了回来。
霍晓峰看夕铭催的着急,认真推了推眼镜,继续讲道:“恩…那个故事,我想应该从太姥姥手里的那块石头说起。”
“石头?”安教授颇为意外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没错,一块四四方方,半个拳头大小的青白玉石。”霍晓峰仰着脑袋皱眉认真回忆着石头的模样,“上面还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好像是甲骨文,可再仔细看,又没有象形文字的那种简单直接。”
夹了一口菜,霍晓峰啊呜一大口嚼的带劲儿。“当时我们还专门问过这块石头的来历,太姥姥总是一脸甜蜜地笑着说,这是太姥爷留给她的信物。”
“哇哦~~~好浪漫啊,你太姥爷一定是个富家公子哥吧?帅不帅?有照片吗?”夕铭两眼红心进入到了琼瑶剧模式。
安教授看着夕铭,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说道:“别理她,你接着说!”
“听太姥姥讲,我太姥爷…是个渔夫,后来跟着一个西洋人去了海上,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信物是当时离开之前,太姥爷为了向太姥姥表明不会离弃的心意,从家里偷偷拿出来送她的。”
“真的再也没有消息了吗?”夕铭问道。“他去了哪儿?”
“恩,太姥姥说,那个西洋人之前好几年一直都是在我们那个小渔村和我们一起生活,据说当时大家都还挺喜欢那个西洋人的,他没事儿就爱拿些西洋玩意儿分享给大家,也喜欢带着好吃的去各家各户里做客聊天儿。可是太姥姥一直跟我念叨,她第一眼见到那个西洋人,看他眼睛,就知道他心里有鬼肯定不是个好人,太姥爷还一直不听她劝要跟那西洋人出海去赚大钱。可这西洋人带着村里招募来的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渔夫走了之后,家乡的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连一封信都没有过。唯一的信息,是那艘大船的主人,一个干瘦的东北老商人,临走的时候曾经和村里的一个相好说过,他们要去那北面沙俄人的海港。”
“现在那块石头还有吗?”安教授饶有兴趣地问。
“应该是没了吧,太姥姥去世都十多年了…。我想即使有,这太姥姥日夜随身带的东西也肯定在下葬的时候,随了太姥姥一起埋了进去。”霍晓峰抹了把嘴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太姥姥曾经说过,太姥爷认真给她交代过,这块石头材质其实不是什么稀罕的玉石,是先人仿着古代一块神石临摹刻出来的仿品。传说与那神石相比,比例没变,可尺寸小了不少,上面的文字符号也都是一一仿刻,与神石几乎没有出入。”
“神石…又是个什么东西?”夕铭不解地问道。
“恩,你耐心听我细细讲嘛,关于神石的这段传说,才是我那天课堂上所说的鬼故事。”霍晓峰放下碗筷,一杯茶水下肚,故事娓娓讲起。
“看家谱上的记载,我太姥爷祖上是明末清初清兵入关的时候整个家族从河北一个村落里迁来山东的,最初先是随着逃难的人流南下到了山东的东昌府。没多久清兵南下,他们又向东一直远迁到了莱州府海边落脚定居了下来,也就是现在我们老家的那几个小村落。当时迁来的一户人家里,有位守了几十年寡的独居老妇人吴氏。平日里与村民来往不多独自生活,在去世之前的一年里,这吴氏好像知道自己已时日不多,于是花了平日里攒下的一点银子,专门去找来了村里私塾里识字的老秀才,讲出来一个救过她命的前朝总兵以及他的神石的故事想让这老秀才帮着记下,说是要给那个总兵留一个应有的口碑,给后人一个真相。可当时的那老秀才只当这都是吴氏老糊涂的荒谬癔想,哪里认真记过,连蒙带哄把这写成了一折戏文,东拼西凑应付写了几段便想拿了银子走人。”讲到这里,霍晓峰顿了顿,“在面对未知的事情时,人总是喜欢盲目地以自我认知为中心,先入为主地做出粗鲁又可笑的判断,很少去认真地去倾听,去思考,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在老妇人弥留之际的最后两天,那秀才才发现,他错了!”
“错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夕铭听得入神,赶紧问道。
“最后的那两天,那老秀才发现老妇人的声音,总是不断出现在自己的耳边,或者求他再去写一些东西,或者求他再去听她讲一个故事等等等等。即使不在那老妇人身边,在家里,在路上,甚至在他上厕所和吃饭睡觉的时间里,这些声音随时都会在耳边出现,难以摆脱。即使捂住耳朵,也没有办法阻止那声音在脑海中继续泛滥开来。”霍晓峰讲到这里,很有代入感地捂住了耳朵,做出了一副非常崩溃的表情。“终于,他来到了那老妇人面前,还未等他张口,老妇人像是知道这秀才想要说什么一般,她的声音又出现在了秀才的耳边,‘真是抱歉打扰先生了,老妇我时日不多,可还有好些事情先生没有写全,我这心里面着急,不得已便呼唤扰了先生。劳烦先生再补全一些,待老妇死了,我这块青白玉的石印留给先生做报酬吧,谢谢先生了!’讲这话的全程,老妇人都是虚弱的连嘴都张不开,只是半眯着眼睛盯着这秀才。而那青白玉石印是个什么样子,放在什么地方,秀才在老妇声音响起的时候突然就有了牢牢的印象,就像脑子里原本就知道一般。听到这儿,那老秀才哪里还坐得住?心里早就吓得发了毛,大叫着‘妖怪’就想奔出老妇那院子。”
“意念传声?”安教授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