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车窗，看到外面无数人成群结队地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行，再一眨眼功夫那些人便突然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梁宇琛收回手机，拍拍我的肩膀问道：“哥们，你都看到什么了？”
“好多人。”
“那不是人，是鬼魂，今天是七月十五过后的第七天，亡者灵魂回归地府，那些都是自愿回去的死人魂魄。厉鬼和游魂你都能看到，那就证明你真的是阴阳眼了。”
“不对啊，为什么我原来没有看见过。”
“那是因为你原来的时候阳火旺盛。
人身上有三盏灯火，分别在头顶和两肩，代表命、天、地。三盏火，两肩天火、地火灭掉，可以看到游魂，会让人病痛缠身、邪气侵体。头顶的命火灭掉，可以看到厉鬼，这是厉鬼找你来索命，代替它到阴间受刑，这样的人离死也就不远了。三盏灯全灭，阳气全无，人也就死了。
当然，这火不会无缘无故熄灭，一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近身吹灭了阳火，也就是俗称的鬼吹灯。
你游魂和厉鬼都能看到，人却还活着，总不至于是三盏灯全灭。肯定是阴阳眼，外加一盏阳火被熄，才会这样的。
哥们，最近是不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不干净的东西……”
听到梁宇琛的问话，我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下。
我碰过吗？
那横死的野猫，赶尸的尸体，肯定都是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我真的碰过吗？
我现在都不确定，之前发生的事情到底是做梦，还是……做梦。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碰过。算了，不管这些了。梁宇琛，你刚才说我是阴阳眼才能看到那些鬼，那么司机也看到了，是不是他也是阴阳眼？”
“我觉得不像。阴阳眼的人本来就万中无一，咱这车上怎么可能一下子有两个。你往前看，车前头是不是也有游魂？”
梁宇琛抬手向前一指，我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果不其然，大巴车前行的方向上，车前灯强光照出来的区域满是目光呆滞的鬼魂。汽车就这样疾驰着撞向他们，却没有任何撞击的声音，两者就如同存在于两个世界一样，丝毫没有交集。
“没错，前面也有好多人……额，好多鬼。”
“嗯，那就是了，如果司机能看见游魂，他肯定不敢这么开车的。这证明，他是命火熄灭，只能看得见厉鬼。”
“命火熄灭，那他是不是快死了？”
“差不多。厉鬼索命，不会耽搁太久的。”
“哦。”
我轻轻点点头，不禁为这惜命的司机感到有些悲哀，也不知道是我们这些人逼着他跑这一趟车，才使得他命不久矣，还是说他本来就大限将至。
反正，命数这个问题，也不是人能解决的。
我纵然知道他要死了，可也做不出任何补救的措施，但愿他的运气会好点，能自己躲过这一场大劫吧。
哎？
好像哪里不对啊。
我猛然间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转头看向梁宇琛。
与此同时，梁宇琛也转头看向我，脸上充满了惊慌的神色。
“司机快死了！”
“我们还在车上呢！”
“他还开着车呢！”
“靠！”
“快停车！”
最后这一句是我们俩齐声喊出来的，声音之大足以让全车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我们的身上，可偏偏那惜命的司机却一点都不为所动，猛踩油门加速向前行驶。
我和梁宇琛彻底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朝司机的位置跑过去。
梁宇琛比我先到一步，伸手按在司机的肩膀上，带着怪腔喊道：“大哥，停一下，我要下车撒尿。”
“……”
不得不说，梁宇琛还是有点脑子的。面对一个不想停车的大巴车司机的时候，你要想下车，硬去打扰他没有任何意义，强行制服对方也只会让整车人死的更快，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出各种理由去求他，祈祷他能被你的真心所打动。
不过，这个“下车撒尿”的理由好像并不能打动眼前这位司机师傅。
梁宇琛不甘心，死命摇晃驾驶座，更加动情地呼喊道：“大叔，求你了，我快憋不住了。”
“……”
“师傅，行行好吧，停一下车吧。”
“……”
“擦，狗RI的，你再不停车，我尿你脑袋上了！”
任凭梁宇琛怎么呼喊，司机就是不理他，一个劲地脚踩油门加速。
我站在后面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将梁宇琛拉开。
说什么都没用，倒不如硬上，最起码也要把司机踩在油门上的那只脚挪开，让汽车减速下来。
我心里这样想着，弯腰就去抱司机的右腿，可是手伸到一半，却猛然间发现，司机的右脚脚面上趴着一个东西。
这玩意儿通体乌黑、血肉模糊，满身上粘连着泥土和鲜血。若是没有见过的人定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却熟悉的很。
皮肉磨烂，趾骨削尖，半边脑袋上挂着只灵动的三角耳朵，这不就是那只卷进车底的黑猫吗。
看见这只猫，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非但没有惊恐，反而是万分的欣喜，如同在异国他乡遇见故乡亲人的那种欣喜，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自己该干的事情，双臂展开，对着那只黑猫喊道：“黑炭，过来！”
这话一出，那只猫仅剩的一只耳朵忽然直立起来，侧头看了我一眼，张嘴呜咽一声，猛然跳到我的怀里。
而这猫刚一离开司机的脚面，司机的右脚便瞬间抬起来，猛地踩在刹车板上。
巨大惯性作用力传遍全身，在这一刻我仿佛看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5倍减速的慢放电影，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司机先一步腾飞起来，脑袋直直撞向面前的挡风玻璃。
“哗……”
“啦……”
“啦……”
车窗破碎的声音犹在耳边，我整个人侧身横飞，从破碎的窗口冲了出去，在我上方是一样张牙舞爪飞在半空的梁宇琛，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那便秘一样的扭曲表情。
随着梁宇琛飞过去，后面是那位美女乘务员、那两个重庆妹纸、那个叫喊着明天还要开会的西装青年……
汽车里的前排乘客一个个从我眼前飞过去，没等我看清他们的样子，一个转身之后，我便开始面向下方。
比我们早一刻冲出来的司机，脖子上还挂着一根黑色绳带，这绳带限制了他的飞行，拉扯着他的脑袋突然顿住，下半身却以极其扭曲的姿态继续前行。
“咯……”
“吱……”
颈骨断裂的声音尖利异常，可是我已经看不到司机接下来的遭遇了，身子翻转，呈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双肉丝大腿，腿上的嫩肉擦着我鼻尖划过，锃亮的女士高跟凉鞋勾住我的脸颊，带着我再次翻转过去。
这一会，我眼前的不再是那位司机，而是一方挂着黑纱的斗笠。斗笠下的脑袋向上仰着，我敢肯定黑纱遮盖下的那双眼睛紧紧注视着我。
越过“黑纱蒙面”，接下来是“道符遮脸”。一个、两个，当我来到第三个被道符遮住脸的人形物体上空时，怀里的黑猫猛地一蹬我的胸口，飘然冲出，瞬间将那纸道符撕扯下来，香秀惨白的一张脸跃然入目。
“啊？司机开车调头追上往义庄去的赶尸队伍了？”
“不对啊，刚才不是做梦的吗？”
“哎？那只猫把香秀脸上的道符撕了下去，香秀不会变成僵尸吧？”
“靠，这TM到底什么情况？”
心里闪现过无数个念头，只是这些疑问注定没有了答案。
当我看到尸队最前方福临那张狰狞的伤疤脸之后，再次一个转身，“嘭”地一下撞在一个软绵绵的布口袋上，弹起之后再落地，一只大手稳稳地将我接住。
“小施主，别来无恙啊。”
一张圆嘟嘟的脸赫然跃入眼帘，那光滑锃亮的大脑瓜晃得我一阵眼花，不是之前那个背布袋的胖和尚还能是谁。
“哎？这捉鬼僧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背道而驰了吗？”
我心中充满疑惑，只是不等我问出口，这胖和尚轻轻甩手将我推到一边，抡起自己背上的布口袋左敲右打，给同样从车厢里飞出来梁宇琛等人一个铺垫之处，卸下他们冲飞出来的力道，使其全都安然落地。
救下我们这些人，胖和尚丝毫不做停留，提着布口袋以极其不符合常理的速度冲到了福临那边去，手中口袋伸展开来，将正在胡乱挣扎的香秀劈头盖脸给罩住了。
也是在这时，我才看见跟那胖和尚一起的役鬼道死死缠住香秀的两只胳膊，福临道士狠命抱着香秀的两条大腿，并且听到了福临道士满是抱怨的怒吼。
“小友，我不是告诉你们明天天亮再走的吗？为何还要夜行尸鬼道，你们是上天专门派来收了老夫的吗？”
福临那喊声真有种悲痛欲绝的赶脚，可是我TM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就连现在这是做梦还是现实我都不清楚呢。
我傻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另一边役鬼道却先开口了。
“道友，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快想办法先制住这僵尸，要不然咱们谁都跑不了！”
“唉，僵尸哪是我能制住的，就算是我祖师爷来了也得避让三分啊。罢了，罢了，静涵，快过来，下蛊制住她吧！”
福临急声呼喊，那个牵引着其他尸体退到一边的“黑纱蒙面尸”赶忙冲上来，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样东西，狠狠拍在香秀的胸口上。
下一刻死命挣扎的香秀忽然顿住了，直挺挺地僵在原地，再没有任何动作。
我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感觉这个“黑纱蒙面尸”就像是游戏里的大BOSS，小兵解决不了的问题，在他手底下异常轻松。
可是这个念头刚一闪过，静下来的香秀突然间又开始挣扎起来，而且比之前力道更大，双臂瞬间挣脱开役鬼道的控制，精锐锋利的指甲一划，猛地将头上的布口袋撕成碎片，拖着福临道人就朝着我这边蹦跳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