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北城灰白破败的天空之中飘落零星的雪花。月光下,一个相当瘦弱的少年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嚎叫,艰难的从雪地上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
常人看起来十分简单随意的起身动作,在他这里却变得异常艰难。
原本朴素的青衫此刻却变得破烂不堪,像是与什么人进行过激烈的搏斗一般。
透过不算亮堂的弯月可以瞧见,一张稚嫩的脸上十分的扭曲,不算浓密的眉毛倒竖,喘息之声稍稍的加快,极力的忍受着全身传来的剧痛。
可怕的是他的左眼,原本清澈水灵的黑色眼珠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渗人的惨白。
浑身上下沾满了鲜红的血迹,耷拉着一条腿,右手拄着一把大刀。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咔嚓…。。啊……”
他右眼几乎爆裂而出,额头上的冷汗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摩擦的声音流淌而下。
少年一阵头晕,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年仅十一岁的稚嫩孩童,竟然有如此的忍耐力,硬生生的用大刀的刀背将脱臼的腿骨在次接上!
若是路过之人瞧见,绝对免不了一番惊恐,如此人物配上一身超绝的天赋,此人日后会成长到何种程度?
一滴滴汗水顺着少年的脖颈流淌而下,融化了少许的雪花。
“哎,如今的我还是差的很远啊!”
他皱了皱眉,十分熟练的将大刀插回腰间的刀鞘之中。
身子微微下沉,顾不得浑身的刺痛,将身后的一只斑斓猛虎抗在了肩膀之上,给原本若不惊风的小身板增添了些许的彪悍气息,让人心惊。
每走一步,猛虎身上还未干枯的血液一点点的往下流淌,他确浑然不知,只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线,渐渐远去。
冬至时节,雪花纷纷。
山城小镇也似乎穿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色衣裳,银装素裹的世界倒也有那么几分绚丽。
北城错错落落的分布着一片林家的宅子,宅子的上空偶尔闪过道道五彩的光芒,如真似幻,十分的漂亮。
雪越下越大,伴随着呼啸的寒风,颗颗飞雪的碎片敲打在林家值守之人的脸颊上,有一些更是直接飞进他们的嘴中,咸苦不堪。
“我呸……真倒霉,遇到这鬼天气!”
林平啐了一口唾沫,但丝毫不能减轻哪怕一点苦涩的滋味。
他对面的林左要稍稍的淡定一些,年岁也要更大一些。
林左将手中冰冷的长枪随意的插在身前的雪地之上,搓着双手,嘴中蠕动了半天,竟然吐不出半点口水。
他苦笑了一声道:“平小子,知足吧你,老子当年连这一身鹿皮衣服都没有,寒冬腊月站上一夜,腿肚子都不带抖的。”
说完看着林平的眼神都略有鄙夷,不经意间带出他一贯教训人的口吻。
林平虽有不快,却没有说破。
盲目的点了点头,对付了过去。
一阵困意袭来,林左虽有固体二重的修为,但毕竟年长,在加上安逸了这么多年,实力多多少少有些退化,精神也是不如往年了。
不多时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对面的林平无奈的摸了摸额头,他这个叔叔的身子骨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若不是婶婶百般哀求,他是断然不会与林左分到一组的,若是被巡查的族人撞见,可是会吃板子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头暗道,这个月怎么就这么倒霉?和这个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叔叔排到一天值守,没有多少例钱不说,出了事儿也不好推脱。
真的是烦!
恍惚之间,风雪之声似乎略微的小了一些。
“嘎吱……嘎吱……”
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渐渐的传入了林平的耳中,他不由的心中一紧,手中的长枪在此刻竟然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竟然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
而对面的林左此刻却如同睡死了一般,任凭林平怎么推打依然没有苏醒的意思,鼾声反倒更加的大了。
半黑的夜色之中夹杂着片片雪花,一道黑灰的畸形身影由远及近,踩踏着一种未知的节奏而来。
最先显露的是一只斑斓猛虎的头颅,虽然眼睛紧闭,但生前的余威还在,虎头抗在少年的肩膀之上,若是不注意看的话极有可能误当做一只站立而行的老虎。
“老虎?……”
林平的声音十分的颤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情急之下一脚将林左踹了出去。
毫无察觉之下,林左手中的长枪带动着他结实的啃了一嘴泥,起身正要破口大骂。
瞧见林平那根颤颤巍巍的手指之后,眼中的疑惑之意甚浓,不经意的一回头,那狰狞的虎头已然尽在咫尺。
“喝!”
不便多想,林左手中的长枪甩了一个弧线,轮圆了一个简单的侧敲,直取老虎的头颅。
人虽年老,气势倒是不弱,固体境二重的修为在此刻集中爆发了出来。
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传入林左的耳中,抬头一看虎头的一侧出现了一只手臂,手持一柄大刀,硬生生的招架住了他的枪头。
“左大叔,你是老眼昏花不成?道我林炎好欺负吗?”
虎头的一侧,林炎歪着一颗小脑袋,脸上爬满了鲜血在配上一只只有眼白的眼睛,此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甚至有些可怕。
“你……”
林左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头猛虎的气息与他年轻的时候相差无几,而且刚才他的这一击至少尽了八九分的力气,少说也有一百多斤的力道,竟然被这家伙轻松的破去。
一年不见,他已经成长到这般程度了吗?
我偏不信!
“闪开!”
荡开林左的长枪,他反手握刀,顺势就要进入林氏府邸。
“装神弄鬼,满口胡言,还真以为你是个人物了?”说罢林左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双脚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长枪如同游龙一般探出,顺着虎头侧面的林炎而来,满满的杀意显露无疑。
枪尖闪烁着微弱的寒芒,若是刺中绝对会横尸当场,外人定然想不通为何同族的两人会有如此深仇大恨。
幼年之时,林炎偶然跑到林左的屋中玩耍,误将林左突破固体二重的丹药当做糖豆服食,导致他大半辈子的努力付之东流。
对林炎这个亲手将自己梦想打碎的人,他可谓是恨之入骨,即使挫骨扬灰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那三瓶融血丹,几乎花费了他大半的家财,若不是石林老头拼命相护,这小崽子断然活不到今天。
今天既然有机会出手,他断然不会心慈手软。
林炎侧身躲过这致命的一枪,反手持刀狠狠的斩在木质的枪头附近。
生生的将枪头砍断,铁质的枪头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当啷之声,虽然不大却听得清清楚楚。
林左暗道一身不好,身子正欲后退,但是却已经晚了。
黑影闪动,不知何时两人相隔七八步之多的距离,已经被少年迅速跨越。
迅捷的身形,仿佛身上的老虎尸首不存在一般。
手中大刀架在林左的脖子之上,右眼瞪的溜圆,借着月光刀身反射出了一抹寒光。
“你服是不服?”
少年稚嫩的童声此刻仿佛带有无上威严,字字掷地有声,配上妖异的泛白眼珠,如同妖魔。
手中的木质枪杆无力的从林左手中滑落,口中无奈之色渐浓,口中透出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字眼。
虽然声音小,但林炎还是听到了,沾满血迹的脸颊稍稍的向上翘起了一个弧度。
不等他开心片刻,仿佛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吃痛的他险些叫出声来。
少年不等二人缓过神儿来,艰难的将那扇红木大门稍稍的推开了一个两人宽的裂缝,闪身走了进去。
下台阶的时候,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向他的脑袋,疼痛感与深深的疲倦双双冲击着他脆弱的心理防线。
好在那间与之相伴的草屋,距离大门不是太遥远,抖落掉浑身的积雪,颤颤巍巍的推开了木门。
进门的瞬间一股寒风袭来,林炎捂住口鼻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在这场寒雪天气之中,他终究是个血肉之躯,如何能不感冒?
转身将老虎的尸身放置在一旁,摇了摇头,这老头又忘记关窗户了。而原本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炉子,这家伙居然舍不得用,可真是头疼啊!
随手取出腰间的火石,小心翼翼的添上几根木柴,上面再放上为数不多的火炭。
草屋之中的温度渐渐升高,对面木床上躺着的老汉略微一翻身,鼾声打的震天响,而坐在火炉旁的少年双手死死的握着身侧大刀的刀柄,憋得眼眶通红。
大半天的搏斗使得他的脸上尽是血污与泥垢,隔得远了几乎看不清脸上的颜色。
即便是这样,林炎手中也在不停的忙碌,这只猛虎的皮毛要值不少钱,明天赶早儿到集市上还能换十两银钱,至于这些虎肉虽然酸涩,好歹也算开了荤。
虎胆与虎鞭买于镇上的药店,刚好可以换取几副强身的汤药也好给石老头补补身子。
洗剥干净之后,身子往墙边的草席一到便就此睡去,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