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树枝上的啼鸣就好像扯开嗓子沙哑凄厉的惨叫,异常刺耳,晨风拍打茂密的枝头,发出沙沙的声响,配合鸟儿啼鸣,就好似奏起沮丧的哀歌。
当她看到不少女佣和家丁正紧张快步向同一个方向的小跑,还有背着药箱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噌”从窗户跃出,冷着脸挡住一名匆忙的女佣,沉声问道,“谁出事了?”
那女佣刚看清来人,感受到一种莫名刺骨的寒意后,才却生生的回答道,“是少爷身边的护卫,飘大人……”
龙不依心底狠狠的一抽,二人才分开不到两个小时,怎么会出事?
当女佣还想说的更详细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眼前“偏偏公子”已经不见了踪迹。
“你可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一股显而易见的怒杀之意,从傅子杰的身上透露。
他眉宇紧皱,盯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小飘,心中不是个滋味儿。
小飘扯了扯嘴角,僵硬的一笑,虚弱的说道,“香消玉损,乃是腾家秘制剧毒,由三千两百种罕见的毒草相伴而生的虫子所炼制,加上火蟾热毒来推动毒效的发作,此毒无色无味,呼吸,接触,饮用都会被剧毒感染,中毒者半日内容颜尽失,一刻十年,最终衰老命竭而亡……”三言两语只见,小飘的容颜就开始变得焦黄,黑发开始如同枯草,隐隐掺杂着银色的发丝,干燥苍白的嘴唇,费力的呼吸,每一句话都成为她不笑的负担。
“你既然知道,又岂会中招?”傅子杰不满的质问道。
“当时情况我有两个选择,一是我和龙不依一起对敌,结果联手干掉敌人,我们一同中毒,二是我支走她,自己迎敌,阻止敌人阴谋,将一切自己一个人扛起来……”
“你还可以选择带着她一起跑的。”
小飘摇头,“不行的,我不能那么自私,我若一跑谁去阻拦?这府邸内有多少精锐都是你这些年精心招揽培养的心腹,他们若死,你又要回到从傅家走出的身份,一无所有,白白奋斗数年化作一场空。”
“……”傅子杰双手抱在胸前,面色愈加阴沉,“你明知道结果的……”
小飘苦笑,“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我只不过是做了必然要有人承受结果的事情罢了。”
傅子杰眼角肌肉微微一抽,看到小飘那清纯可人的容颜在一点点流逝,他就忍不住要杀人的冲动。
小飘说的话尽情尽理,可是他傅子杰是什么人?他会信?
傅子杰眯起眼睛,“你不会是想通过这件事,就将欠下的债还清吧?”
“这个世界本没有谁欠谁,无非是凭着一个叫做良心的东西,去给他人适当的补偿……”
“若是不愿,你又将是什么?”
龙不依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问口,发出不冷不热的声音。
她听到了,都听到了,原来小飘一早就发现有人潜伏,这让以仗义为根本的龙不依心中为之刺痛与愧疚。
傅子杰皱着眉,瞥了一眼床上的小飘,眼底闪过一丝惊怒,“你告诉她了?”
那是他潜藏在心底永远都不愿掀起的往事,一个只有她能与自己分享的过去,可是她却这么不珍惜,轻易告诉了别人。
小飘歉意的一笑,“请最后原谅小飘的自作主张吧,我只想看到你能释然,能放下包袱,能做回十二年前的傅子杰……”
傅子杰浑身不经意一颤。
“在我最孤独无助,倍受欺凌的时候,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永远无法忘记你脱下衣服温柔的披在我身上,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残留的体温透过肌肤一点点渗入心理,更是无法忘记,你在制造了让我感激到流泪的感动后,又无情的亲手将它打的支离破碎,告诉我,你不是能守护我,给我温暖的大哥哥,而是要千方百计看到我痛苦的仇人……”
“闭嘴。”
“为什么不让我说?我为什么不让我想?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了,你披上伪装的外套,难道也不让我做回自己吗?”
“我不怪你霸道,我也不怪你报复,我只想让你知道,如果我不在最后这片刻给你留下原本应该属于我自己的真性情,恐怕这一生也没有机会……”
傅子杰与龙不依微微一颤。
“十二年过去,我似乎永远都活在十二年前的与你相遇,难忘你对我的好,难忘你为我的温柔,更难忘你面临欺凌,无声的守护在我的面前,为我阻挡风雨……”
“知道什么是难忘吗?”此刻小飘竟然痴痴的笑了,“书上说,所谓最难忘的,就是从来不曾想起,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傅子杰一愣。
“你不明白吗?那是一本讲述男女之情的书,你最讨厌的凄美故事,动人心魂的承诺,你认为虚伪的情感,可是在我看来却好真好真,好伤好伤,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学会那女人的我见犹怜的脆弱与矫情,我每每再想,如果我是书中的她,你会不会能疼我一些,宠我一些?”
傅子杰浑身骇然一震,这小妮子的话,就如同巨雷一般,狠狠的劈在他的身上,劈在他的心里。
“我明明知道,不会的,因为你是傅子杰,你不是书中的他,而我更不是书中的她,”
“喜欢上一个人没有错,可我错就错在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而大错特错的则是明明知道不可以,深刻入骨的知道没结果,可我却依然傻傻的痴痴的执着着,无论心中有多疼,都要留在他的身边。”
傅子杰颤了颤嘴唇,可始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我爱你,所以甘愿被你伤害,我爱你,所以为了你,甘愿让自己被伤害,很疼,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滋味儿,就好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一滴一滴凝成热泪,冲出眼瞳,带着心中炽热的渴望与期待,在脸庞上狠狠的划过……”
说着,说着,一滴滚烫的热泪不由自主的涌出了小飘的眼孔。
她望着他,委屈的望着他,“其实我很想告诉你,我的勇敢都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我的懦弱而装出来的,如果可以,请你不要狠心,如果可以,请你在乎我的感受,如果可以,请你正视我的存在,或是干脆大声告诉我,“你根本不爱我,从前、现在、乃至以后都不可能爱上我这个可怜虫!”……”不知哪来的力气,小飘竟然大声的喊了出来。
也许是心中想的太久了,也许是希望能给自己注入更多的勇气。
“大声告诉我……”小飘咄咄逼人的正视傅子杰,“你若要绝情,就请你对着我的眼睛发誓,正视我的目光,哪怕不可能有心灵上的沟通,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去最后一次感受你。”
“只要你肯说,我会多谢你的绝情,让我学会死心”
龙不依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小飘,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给人的印象她是害羞的,腼腆的,可是她今天却勇敢的说出了自己藏匿在心里的爱,而且还是如此犀利之势爆发,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去成功震感了一个男人。
看到现在小飘,傅子杰心虚了,徘徊了,甚至面对凌厉的质问他忍不住退缩了。
这一刻,让他再一次想起初遇之时,那个怎么被人欺负都不曾当面哭泣的小女孩,那个无论受到多大的痛,都狠狠攥住小拳头,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瓣,哪怕是鲜血淋漓也不曾察觉,而她所等待的则是要比自己疼上一千倍,一万倍的反击……
在那个时候,傅子杰承认,他被震撼了,那个女孩注定让他一生无法忘记。
可是天意就是如此弄人,仇人的独女,目标的骨肉,每每对她好,他就会感到对自己死去母亲的愧疚……
“傅子杰,你怎么哑巴了?我只想让你看着我的眼睛,在我死前说声,你从来没爱过我,也好让我到地府不会苦苦的在思恋着你……”
“我只想你现在做回你自己,面对你自己,待我死去后,也……”她低下头,用自己仅能听到的声音念叨着,“也不要再去折磨你自己。”
啪嗒……啪嗒……
第一滴滴失落的泪水从她的下颚跌落,也有渗入她的嘴里。
都说眼泪是苦的,可是在她看来,随着涌出的眼泪,自己变失去了所有的味道,被掳夺了所有的感观,被占据了所有知觉。
有的只是麻木,行尸走肉的麻木,冰冷的泪水落下,就如同一把利剑,一点点,一寸寸从胸口,刺穿了心脏……空洞……孤寂,胸口被撕开,无情贯着猖獗的寒风,这个世界都失去了……
而令人真正痛的不是这一下,而是一次次,一回回,每一次都那么真,那么深,绝情的告诉你,这不是在做梦……
小飘怕了,她怕致死也等不到个结果。
然而,她跌落在无底深渊的一刻心,下一刻突然一紧,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温暖,再一次将她包围,那曾经小心翼翼藏才心理的那个温暖,不受控制的,甚至是兴奋的,激动的,疯狂的在她的内心深处翻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的与现在的温暖合二为一,她错愕,她惊讶,她想了好久,却突然拥有,而又不敢相信,她痴痴的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