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叔撑着伞本来是给成匈打着的,但看他怀里还有一个人,衣服全然湿透,已经昏过去了,就把小伞移到纪汀芜的身上,随着成匈往屋里奔去。
窦丽音见到儿子抱着一个女人回家,神情还那么慌张,回头就吩咐于叔说:“快去把一楼那件空着的卧室收拾出来。”
成匈终归是个男人,再怎么说也不能替一个女人换下湿衣服,思来想去只能先把纪汀芜放在沙发上,亲自去喊芬姨。成匈前脚刚走,窦丽音这边已经开始疑心了,她瞧瞧移过去打量躺在沙发上的人,不由会心一笑,嘀咕了起来:“成匈这是长大了,带回的姑娘果然是个可人儿。”
成匈恍惚间听到了,他带着芬姨赶紧抱着纪汀芜到走廊那头刚刚收拾好的卧室去。芬姨跟在后面,看着成匈把她放在床上,还迟迟不走,只好笑道:“我说二少爷,心里再担心总不能连换衣服也要待在这吧?”
成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把头扭过去。可还是觉得不对劲,笨拙的走到外面替芬姨把门关紧。
“芬姨,给她换好了吗?”
“你去向大夫人借一件衣服来。”
成匈嘴上应下来,哪知向窦丽音借衣服时,又受到母亲的白眼。可他还是嬉笑着把衣服拿过去偷偷塞进门缝递给芬姨。
“芬姨,快一些。”
“这就快了。”
他又等了一会,忍不住问:“芬姨,好了没?”
“好了,好了,你进来吧。”
成匈赶紧进来屋子,看见床上的人外边已经换上了母亲的睡裙,身上的雨水也已经擦干的差不多,他突然想起来一些事,使劲一拍自己的脑袋:“快去准备些热水和退烧药来。”
他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还在昏睡的人,神思渐渐都有些飘远。自己从来没有这样靠近过一个女子,也没有这般紧张过,她明明与自己没有丝毫牵扯,他却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隐约听到几声咳嗽,混着芬姨的喊声:“二少爷?二少爷?你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芬姨其实喊了他好久,手也在他面前晃了很多次这才把他拉回神来。他好像被看穿了心思,忙不迭的接过热水和药。
“你先下去吧。”
芬姨走后,他这才敢一只手把纪汀芜扶起,另一只手把药片塞进她嘴里,慢慢的喂给她热水喝。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可能力道有些大,她呛到了,使劲的咳嗽,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你醒啦?”
他开始束手无措,不知该干什么,看着纪汀芜凝神望着自己,成匈一边解释一边用衣袖擦掉她吐在衣袖上的热水:“我在庆和街上遇到你,你昏倒了,我就把你带回家来,刚才我不太会给别人喂药,许是让你不舒服呛到了,你没事吧?”
“谢谢,我好多了。”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一瞥自己依旧坐在床上,又觉得有些不礼貌。于是索性起身站在一旁,紧张的问:“你家住在哪里,明日的话,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家?”她愣了会,说:“辽弗。”
“辽弗?那是南面的地方。这是羌阳,可离你们辽弗远多了,光是路程就要好几个小时呢。”
“你说这是在羌阳?”
纪汀芜打了个激灵,自己何时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她掀开身上盖的被子挣扎着下床:“我要回去。”
她要回去却不知究竟回哪去,她可不愿变成第二个纪瑛,也不愿再被父亲关着一关就是十天半个月。
成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急了眼:“哎哎哎,你先别动,你看看这如今是什么时辰了?现在已经是午夜,这个时候你回辽弗那么远的地方,一个姑娘家的也太不安全了。别说是你,我自己都不敢这么回家。”
“我没事。”
“你没事。那也不行。”成匈有些生气,把脸背过去,恼道:“反正你今日要是走了,万一有晕倒在路上。人家只知你是从我霍家走出去的,以后别人议论我霍家可怎么好?”
她原先是没有注意,可一回想刚才的话,顿时一股寒意上来:“这里可是霍英丰霍总督军的宅子?”
成匈得意的点点头,只看见纪汀芜当下就拉住他的手,央求道:“别让他人知道我在这,算是我求你了。”
“他人?谁啊?既然在我霍家的宅子还能有什么人能为难你吗?你放心,我......”
“就是不要让除你以外的人知晓。”
他闻言一怔,开始起了疑心:“你不会.......”成匈指着纪汀芜又笑了起来:“你不会是我那老爷子的仇人吧?”
她无可奈何的看着笑得发颤的成匈。
“多谢你今天帮我。”
卧室的门突然响了起来,屋子里的两个人惊诧的看向门的方向。成匈稳定情绪,试探性的问:“谁?”
“是我。”
原来是母亲,成匈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安安稳稳的放下来,他对汀芜安慰说:“你放心,我回来时母亲便已然看到了,你要是有什么苦衷也可以给她讲,她会吩咐于叔和梅姨他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的。”
窦丽音打开门,伸进半个身子,温柔的问里面的人:“可以进来了吗?”
“进来吧。”
她端着一盘梅姨切好的水果,轻轻放在桌子上。
“你醒啦?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纪汀芜摇了摇头,成匈赶紧打发她母亲来:“您呀好好休息,今天下午的事可别让大哥三弟和父亲知道,我怕他们又要责备我了。”
“好好好。”
窦丽音几乎是被推出门去,成匈也和她一起往外走。过了小会,纪汀芜都以为他不会再来了,这时成匈又敲敲门进来,小声的说:“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今夜你就在这安心的睡一觉,明儿一早我送你离开。”
因是午夜,雨又落了一下午,越往后越雨滴越小。双眼可见那淅淅沥沥的雨杂乱的打在窗台上,纪汀芜住的地方是霍宅偏西面的客房,客房的窗户正对着后院的空地。院子中间那片凹下去的地面早已蓄满了水,可这微末的雨滴还是不停的落进去,整个午夜显得凄冷且静谧。她站在窗户前,肩上披着一个薄薄的毛毯,心思开始往外面飘,她渐渐意识到原来命运的轮回谁也逃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