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帮人走了很久,我才敢爬出来,手脚酸麻,膝盖磨破了皮,疼得我快掉下眼泪,可这一切都敌不过我心中的恐惧来得强烈。
那个无名少女跳楼自杀了,我连走到栏杆边往下面看一眼都不敢,怔怔地望着灰朦朦的夜空,想到她黑漆漆的眸子刺出凌厉的寒光,还有那句恶毒的诅咒,不禁打了个激灵。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不可能啊,从头到尾我都藏在里面好好的,根本没发出任何声音,也没露出任何破绽,要不然那帮小流氓也不会这么轻易走掉……
难道,她临死前灵光一闪,眼睛能透视?
我边嘀咕,边往楼梯走,脖子后面感到凉嗖嗖的,像有个制冷的空调贴着一直吹。我知道夜深露重,秋风特别冷,不敢在这里没人气的地方停留太久,赶紧加快了脚步。
今天是周未,明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了。
李阿姨是我的房东,兼职放假的时候看管我。她每天去大桥边卖菜,三点半就会醒,如果发现我的床是空的,肯定会吓一跳,世界末日一样向我远在省外做生意的父母汇报,指责我夜不归宿。
以前有一次我半夜上卫生间,玩手机蹲得晚了。
她差点误会。
我怀疑她有点神经质,狂想症,不过,没敢跟别人说,怕别人误以为我不尊重长辈,背后说她坏话。
那女孩死了,我是目击者,应该第一时间报警,可是,我现在满脑子却在想怎么快点回去,不让父母发现异样,不影响正自己正常的生活。
她已经死了,我的日子还要继续。
有时候我觉得我血液中有一种极为冷漠的东西,算是自私吧。他们说从小不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孩子,缺少家人的爱,难免会这样。
我一个人走到大楼底层时,冷静地选择从侧门走,怕碰到前面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然后抄近路回了家。
我坐在熟悉的床上,很久,都没能安静下来,双手抖得僵冷,脸颊苍白,嘴唇乌青。刚才,我穿过玄关时,没敢照那面落地穿衣镜。
我现在的样子很吓人,但我怕看到更吓人的东西。
因为,曾经有人说过:鬼会跟人。
我记不起那个人,但却清楚得记住了这句话。
下半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一丝睡意,脑海里总有一缕红光飘来飘去,影影绰绰——是那个红裙女孩的影子。
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她孤独无助地抱着膝盖在哭,肩头耸动,十分可怜,哭着,哭着,又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却比哭还难听。
……
我蓦地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良久,才缓过神,麻木地伸手摸了下脸颊,掌心湿湿的。
原来,我也哭了。
第二天,我返校读书了。
我租的房子离大学城只有十几公里,靠近市区,为了生活方便,双休****一般跟李阿姨住在一起,平时则跟大家一样住校。
我的精神状态很差,眼袋浮肿,神色萎靡,不止一个同学看到我,面露惊讶,八卦地凑过来问:“乔乔,你昨晚没睡,干什么去啦?”
我一翻白眼,答:“要你管!”
我读的是法律专业,上大课时,老师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神情呆板,低下头念念叨叨,像在读书,内容枯躁得让人昏昏欲睡。
当初,我选择这个专业,不是想当律师,也不愿做法官,仅仅只是这个专业没有可怕的高等数学,而我天生缺陷,对数字的运算能力只限于平时购物。
我坐在第三排,离老师很近。
手里捧着厚厚的刑法书,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第二排的一个长相清瘦的男生——梁文旭,今天他穿了件藏青色的长袖衬衫,挽起袖口,露出白皙结实的手臂。他的侧脸轮廓清晰。高挺的鼻梁下,厚薄均匀的嘴唇抿成个好看的弧度。
我猜测它的柔软度,一不小心却想得更深了,心跳卜卜加快,脸颊悄然泛红。虽然,我看上去外表冷漠,性格乖张,不像个色女,但对他的幻想从来没有底线。
忽然,他像意识到什么,朝着我这个方向扭头望了一眼。
就在双目对视那一刻,我拿白眼狠狠地回瞪他。
他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