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怎么办?
光圈消失了,狮子一头也没抓住。
正发着愣,高台上却远远传来烈炎和尚粗里粗气的一声埋怨:“臭小子,用那么大的火球事前也不和我说一声,把这片林子烧了还算事少,把整个金墉城烧了,我们两个就只有终年逃命、四海为家的苦命了。”
呃,看起来是之前喷出的那一个大火球有一部分自高台上掉了下去。
唔,等等。
不对不对。
有点怪。
我怎么听到一点什么声音,像是什么人在打呼噜似的。
往前一阵探看找寻,好吧——原来先前光圈所在的地方正有头白毛狮子趴在地上,正在那悠哉悠哉地打呼噜了。估计是睡得太死了,连它的同伴们一一走掉也不知道。
走近一瞧,个儿虽是不大,模样儿倒还挺俊的。虽是形体尚未完全长成,但鬃毛初雄,已有些隐约的王者气息。
只是瞧它那样一个慵懒困乏的样子,我心里就直犯嘀咕,这样一头幼狮只怕远远达不到烈炎和尚的要求。
罢了罢了,别的狮子一头也没有,眼前这头狮子虽是小了些,到底也有些模样,兴许还不会太糟。
我轻轻唤了几声,那只白毛狮子只睁眼瞧了我两下,翻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唔,好吧。
同伴都走得一干二净了,你却比我还淡定。
我哪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凝视半晌,觉出它的气息平和,并没有之前那些狮子的戾气杀意,自己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便上前把它半搂半抱扛在肩上。
这白毛狮子倒好,似乎对我放心得很,竟然亲亲热热的直接把两只软爪搭在我的肩上,继续打着它的呼噜。
走不几步,我忽地觉得不太对劲,这金毛狮子的鼻息却是一时轻飘飘一时重沉沉的,似乎是害着什么病痛。
又是黑灯瞎火的,这百十丈的高台还真不太好下,一个人时还得小心翼翼,更何况肩上还多了这百来斤的一头病狮子。
我正为难着,高台忽地摇动半下,忽地往下一沉,竟是在急急往下缩了回去。我赶忙往台中央那边一站,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片刻之后,我便惊喜交加地重新站在了地上。
刚刚在高台上还不觉得,这会儿下来了地面,忽地觉得这里黑乎乎一片,暗的要命。
烈炎和尚把手一摊,道:“拿来吧。”
我觉得很奇怪:“拿什么?”
“狮子的毛啊,别告诉我你没有从哪头狮子身上拔下一撮毛来?”
“大和尚,你之前不是要我捉一头狮子下来吗?”
“……我真的那么说了?”
“当然,万千的读者们可以作证!”
烈炎和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嘻嘻道:“好吧,那就算是了。”
“什么啊,明明就是。”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狮子轻轻放了下来。
烈炎和尚上前把那黄色麻布叠得方方正正,小心收放了起来,转身瞅了那白狮几眼,把它的眼皮往上拉了拉,然后看了看它的牙口和几个爪子,起身重重叹出一口气。
我好奇道:“怎么了?”
“这头白毛狮子气头挺不坏的,是个很好的‘狮子吼’训练者,只是它似乎害了什么病,懒懒无神的,还得找个兽医瞧上一瞧,最好是吃点药。”
“大和尚,你说它是个‘狮子吼’训练者,意思是以后我要跟它学习‘狮子吼’?”
“臭小子,真聪明!”
“啊,我不是跟你学就行了吗?”
“谁让你真的捉了一头狮子下来啊,原本学习我这门‘狮子吼’是要通过狮毛和狮子的魂灵递交契约的,这样在某些重大的时刻,你可以通过临时召唤对应狮子进行人狮合啸,威力自然比自己一个人在那扯嗓子烧真气要好多了。”
“……”
“嘿嘿,我也知道是我一时口误。说起来,你这小子倒有几分像我呢,我当年也是扛回了一头狮子——当时我太狂了,以为才从狮身拔下一撮毛,师父他老人家实在有些看轻了我,便自作主张地挑了一头大的打晕扛了回来。”
“好吧,真有你的,大和尚。”
烈炎和尚轻轻摇着头,道:“咳咳,那时我也是狂过头了,不值得效仿。”俯身把那白狮扛在肩上,回首向我说:“金墉城西北十多里有个地方叫马家庄,你这三五日间到那边去找一个姓牛的兽医,他人虽有点怪,但手段相当高明,专治各类禽兽怪病,我带这小家伙去瞧上一番——白毛狮子历来雄得很,小小个头的也敢和威风凛凛的金毛大狮真刀实枪地干上一架。你这小子的实力确实不坏,初次见面便把它给拿了下来。”
那白毛幼狮只是没什么精神地在那里躺着睡着,我那样子哪叫得上是把人家拿了下来啊。我张口想声辩点什么,烈炎和尚却似另有深意道:“小乙,能遇见它就是实力的象征,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好运气可以解释的。”
他忽地侧耳往旁一听,缓缓道:“你帮我打发下来人,我先走了。”足下一点,人即轻轻飞起,三个长纵不到便消失在一片茫茫的夜色中,肩上那百来斤重的白毛狮子似乎一点也没减下他的速度。
“打发?打发什么人啊?”我有点疑惑烈炎和尚说的话,这四周都是静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听不着几个,哪有半个人啊。
我发了一会呆,转身便要往金墉城奔去。
前面的树林里忽地飘出两个人来。
仔细一瞧,竟是慕容麟和回城那天遇到的那个青甲官长。
“唔,好巧,小乙兄弟。”慕容麟轻轻打了个哈欠,迎了上来。
“慕容兄是出来赏月?”我当然知道慕容麟不是过来赏月,但大和尚说到底叮嘱我要拖拉点时间,总得扯些有的没的话题。
“只这清汤淡水的月色,有什么好看的。”青甲官长冷冷道,他此时虽和慕容麟都身着了便装,但语气却较在金墉城外偶遇时还要冷峻三分。
“麒弟。”慕容麟回首瞧了他一眼,笑笑道:“这便是我之前和你提起的小乙兄弟,少年一代的人中翘楚。唔,对了,忘记跟你介绍了,小乙兄弟。这是我的表弟,司空麒。”
我欣然抱拳为礼。
司空麒似有些不乐意,只勉勉强强地回了一个礼。
慕容麟瞧在眼里,也不太以为意,回首道:“小乙兄弟,其实我们之所以会过来,是无意中瞧见了这附近极高的地方起火了,担心有什么重大火患危及金墉城,我虽不是朝廷正职,但职责在身,也就过来瞧上一瞧。”
他顿了顿口吻,接着道:“后来,那一团火焰不知怎么一消,却再找不着。我和麒弟两个找了小半天,也没什么发现,正要回去时便遇到了你。”
“唔……”
“既然这边并没有实在的火患,我们也就回去的。不过,日前所打听的那三两件事,尚有相当棘手的地方。还望小乙兄弟这几天间能和我们一同配合着调查调查,你的朋友姜姑娘和小石猿都有相当身手,倘能一同前来助力,就更好了。”
“慕容兄,我这边的主尽可以自己来做,你那么热心公众之事,我能帮上哪些小忙但说无妨。只是,紫紫那边我还要问问她们的意思。”
慕容麟微微一笑:“多谢小乙兄弟,那我明天再去客栈里拜访你们吧。”说罢,转首望了一眼拉拉司空麒,向我一拱手:“我们就先行一步了。”两人笑笑着往金墉城走去,那司空麒似乎有些不高兴,还回首瞥了我一眼。
说起来有点怪,那司空麒不知怎地,竟似对我有许多意见似的,那眼神中的锐气太盛,很有些讥诮和不耐烦。
我前前后后才和他见过两次面啊。
乍就结下这么个冷冷寡寡的印象?
真搞不懂。
我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这时,一旁的草地上突地显出一个人影,格格笑着,往我快步走了过来,开心道:“嗨,臭小子张小乙。”
这话声清脆婉丽,竟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定神一看,来人竟是分别多时的慕容嫣儿。
朦胧的月色下,她一身白衣似雪,风姿绰绰约约,宛若仙子
好吧,我承认,此月此夜此时此刻的慕容嫣儿实是美得一塌糊涂。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怔住了。
“臭小子,发愣干嘛。”慕容嫣儿可不理会这些,径自迎上前来,拿眼瞅住我。她的脸挨得是那样近,以至于我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动人幽香,而她的目光又是那样的灼热,让人心头直砰砰乱跳。
我脸上一烫,赶忙把目光往旁一转,道:“嫣姐姐。”
“知道叫我嫣姐姐就好,这么些天没见,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唔,哪有。”
“没有就好,嘻嘻,傻小子。”
我们找了一处草坪坐下,借着这个空档,我把回到小木屋后怎么找寻慕容嫣儿也不见人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听到黑马遭害的事情,慕容嫣儿埋怨道:“那应该会有很大的动静才对,你睡得总不会像一只猪吧,就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尴尬地摇摇头,道:“半点儿不知道,我起来去看黑马时,它的尸体已僵硬发胀,更发出一种隐隐的腐臭味,指不定已死去四五天了。那马腹之下有一大道齐整的创口,那些肠肠肚肚的都流了一地。”
“这就奇怪了,你那天在客栈里喝酒了?”
我长长叹出一口气:“也没有。我总觉得,那两三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我没有半点印象。”
“啧啧,该不是在客栈里遇到了哪个妩媚的大姑娘,被人家勾了魂吧?”
“嫣姐姐,你知道我的。”
“好了好了。莫名其妙的丢失了三两天的记忆,连巨阙剑也跟着不明不白地丢了,我知道你心里挺不好受的,等手头的事情缓上一些了,我就和跟你一起把剑找回来。”慕容嫣儿笑笑着捏了下我的脸。
“你知道么,几天前我来到金墉城,大哥和我说,他见到了你,我还不相信呢。然后,夜里我听到有巡夜的士兵来和跟大哥禀告,说是望见城外六七里的山林里似有火患,只是时明时暗,不能确定。大哥他们不放心,便要亲自过来瞧瞧,我也就偷偷跟着过来瞧瞧热闹,真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你。”说到这,慕容嫣儿盈盈一笑:“对了,小笨蛋,刚刚我大哥他们和你聊了什么?”
“唔,慕容兄让我和他一起调查一些事情。”
“噢,估计又是啥啥大事了,大哥他总是很忙的。这个不说也成,我可不想在这个事上碰钉子。”慕容嫣儿忽地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说:“对了对了,那天你回客栈,有见到那个怪画的主人吗?”
“有的。”
“就是客栈里的店小二?”
“嗯,他还和说我了,他见到的几件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是和之前的薛老婆婆她们有关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那天店小二在店里见到的薛猛他们一行人,除了薛猛、薛老夫人和一两个仆从的气色正常外,其余几个的神情却有些僵硬呆板,身上的煞气更是重得离谱,竟似被什么恶鬼凶灵附体。更离奇的是,明明是暖阳下的冬日,那大白天的,他们也人手擎着一把奇怪的大红伞——崔五曾和店小二说过,有些恶鬼凶灵附了人体后,因吃不消人世间的阳光,常常用一些精工制作的斗笠、伞之类的来遮阴避阳,以消除阳气对自身阴魂的侵蚀。
这些事情,寻常人自然看不出些什么,顶多觉得那一行人有些怪怪的,但人家权大势威,你有疑惑也只能偷偷嘀咕,又有几个人真的敢去议论质疑这些闲事怪事呢。
偏偏店小二不是寻常人,他天生就有一对厉害非常的阴阳眼,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店小二看啊看啊,冷不防,一个仆从里的恶鬼显出怒相,恶狠狠地回瞪他一眼,一旁的几个也拿恶眼盯着他,目中杀气大作。他吃了这一惊,赶忙自客栈里跑了出来……
这之后,也就有了他慌里慌张地跑出叫我们回客栈以及暗中画下怪画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