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光圈里投射出来的天字林一角,和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它,几乎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地方只有一点。
外面没有眼前这四个哇哇乱叫的巨大石人。
这巨石人有多大?
简单点说吧,它们个个身高三丈三,头大如车轮,四肢粗壮似巨柱,只是看着那一身坚韧赛钢的岩石皮肤就够让人头痛了。
“紫色巨型幻兽在哪里?”我这么问赵思谦的时候,他正和我一样被一个巨石人追得奔蹿不已,相当狼狈。
“我爹说,那个巨型幻兽就藏在——”
紧追着赵思谦的那个巨石人只挥了一下大拳。
“嘣”的一声大响。
泥土随草末飞溅。
赵思谦身后的地上已多了一个五尺宽大的拳印子,他整个人虽是提前闪开了,但还是给那强大的气浪激得翻飞了出去。
“就在这林子东侧的玉湖里。”他一边不由自主地向前飞着一边远远地喊着。
我身后那个巨石人一时虽没有过多的举动,但瞧它们如出一撤的高大块头,以及总是闷闷哼哼的表情,想必彼此的性格、行事也相当接近,只这样躲着,怕是会越发吃亏。
唉,难难难。
身随意走,我使出“隐步”,倏地闪回到巨石人的身后。
随即高高跃起,捏诀,右手火龙爪,熊熊然,骤出不意朝巨石人的后背打去。
火星四散。
巨石人的身稳如山,连半下也没有晃,它半扭过头,斜睨着,冲我憨憨一笑。
我哪敢大意,凌空急转,躬身倒飞而出。
痛!
右拳痛!
鬼才知道,为什么巨石人的身体竟比百炼千冶的精钢还要坚硬三分,这样强横得离谱的抗打压能力之下,我的一记火龙爪打上去,不过是隔靴挠痒,没有反受其累就好了,哪有半分的伤敌效用。
哎哎。
失策失策。
这种大块头我不应该跟它硬抗的。
它天生就是个蛮横的肉盾。
没有点重手法,很难重创它。
如果有什么法子能把它的行动限制住就行了。
轰!
背后传来一声大响。
原来是姜之月和田大山的双土配合奏效了,他们不时地结出些土块、重石牵绊着对手的行动,再佐以小铁扇的风衍,竟把一个巨石人成功地困住在一片巧妙制造的小泥潭里。
重手就是一切。
田大山这时也已把气力攒足,人沉沉地奔了出去,他每踏出一步,地上便多出一个凹陷寸深的鞋印,跟着,他手中巨盾闪出一阵褐黄光亮,整个大盾狠狠往巨石人的头上一砸。
砰。
头盾相撞的力量太大了。
他整个人也被弹得飞了出来。
姜之月的小铁扇一展,一股小龙卷风拔地而起,把田大山中途截落了下来,总算有惊无险。
那个巨石人愣愣地晃了几下头,闷声倒在地上,刚刚那一次盾击虽没强大到能把它完全击晕,但那砸撞气力之大,也足够让它昏头昏脑,一时半会是起不来参战了。
眼见有同伴被制伏,一个巨石人随即撇下自己的对手,躬身猛跳出三五丈,随即挥动着一对大拳,如一只陀螺似的向姜之月和赵思谦他们疾疾转动而去,激起的罡风之大,早把周围的一众高大林木吹得东倒西歪,连我这样不时跳动跳蹿,离它尚有十一二丈距离之人也可以真切地感受到。
刺猬大汉大喝道:“小赵,你带着张小乙他们去找那劳什子的紫色巨型幻兽,这里就交给我吧。”
以一人之力独扛三个巨石人?
我正想说点什么。
眼前忽地一亮,回首一看。
刺猬大汉立身处,已多了一个奇怪的小火人,呈“大”字状,它在地上东刨西挖了一阵,随即身影一散,再寻不见,地里却突地冒出一根五七尺长的奇形赤红石柱,上面不时跳闪出长长短短的光亮篆文,叫人看了心血澎湃,很有一种打场狠架的欲望。
哇哇哇。
三个巨石人仿佛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竟一个个都凶神恶煞般,不约而同地向那赤红石柱扑了过来。
刺猬大汉仰天大笑,把袖子轻轻卷起,露出一双虬筋毕现的毛茸大手来,向那巨石人一招:“都一起过来吧,我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了”。
“走吧。”赵思谦喊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快点。”
呃,走吧。
只是那小火人和它幻变出来的赤红石柱,怎么那么像我们火系里的火人图腾啊?
那火人图腾的主要作用是嘲讽和激怒对手,让对手(尤其是一些自身定力和智识不是特别高的,比如眼前这巨石人)对它几难抑制地涌动出满满的攻击欲望。
竟然那样气定神闲地使出这样一招,被许多人认为是火系临阵大忌的中阶招数。
这刺猬大汉究竟是谁?
我一面跟着赵思谦他们长纵而出,一面回首瞟了那刺猬大汉几眼。
大敌当前,刺猬大汉竟然连头也没抬,只手轻抬便接下了一个巨石人的一记高空猛砸,跟着双手疾出,往那臂上一按一架,大喝一声将那个巨石人远远地甩了出去。
气浪四散,吹得一众林木呼呼作响。
刺猬大汉的身形却不轻动,那飘飞的衣袂,缭乱的长草,越发把他衬得雄伟威猛,难以直视。
姜之月轻轻道:“张小古,那个刺猬大叔是谁啊,你前前后后也留意了他好几天,有瞧出他的真实身份了吗?看他这样的沉着出手,真觉得他的实力怪吓人的。”
我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其实我心底已经有了个答案。
只是还不能完全确定。
先搁着吧。
毕竟,玉湖就在前面了。
我应该不用怎么去解释它的名字吧?
因为玉湖就是一个方圆百十丈的,湖水洁莹如玉的动人碧湖。
此时此刻,烟雨微朦,整个湖美得一塌糊涂:处处是花红花绿,树高树低,不知道躲在何处的几只鸟儿,细着嗓子在那欢快啼叫,啼声遥相呼应,婉转动人。
一个诗人瞧见了这样的美景,自然是要忍不住写下几首诗来赞美一番的。
我不是诗人。
然而,此刻见了这样的怡人春景,赏心又悦目,自己也很想写点什么呢。
但我没有写。
文采不足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我们又迎来了新的对手。
不知何时,已有一大群两尺高大的小石人把我们前后两边的路都截住了,个个沉着一张脸向我们步步逼近。
如果你以为这些小个子的石人都很好对付,那就大错特错了,刚刚我横剑出手,费了好些气力,也才搞定五七个——它们虽不像什么幻兽,被斩杀后却都是飞快地融进土里,凝成一点褐色光亮向前疾飞而去,也不知是为什么。
田大山使着一个巨盾,在石人群中一阵横冲直撞。他虽然是个性温和,但气力却大得很,那些挨着他盾撞的小石人一时都如被风吹散的纸鸢般翻上翻下,颠颠倒倒,有几个暗弱些的一掉在地上便凝成一点褐色光亮,匆匆向前飞去。
事情有点太过简单了。
紫色巨型幻兽在哪里?
这些算是它的小跟班吗?
用来刺探对手的身手和出招?
一边,姜之月已急急唤道:“大家别急着出手,它们好像是来刺探情报的分身呢。”
很自然地,我们可以忍着性子不出手。
但小石人们可不管这些。
不出手是吧?
那么好,小石人们都高声叫着,前仆后继地跳纵了过来,它们的战力也许不是并不出众,但它们的拳头绝对不是吃素的。
身子矮小的它们打的就是人海战,百十个齐扑而上,挥拳或是踢腿,头撞或是冷不丁掷出一个同伴,沉着一张脸向哪个人急急撞来。
三二十个回合的闪腾挪移下来,我的身上也挨了好几下拳脚,生疼生疼的。
这样的快速群攻之下,轻敏过人的姜之月应对得最好,一面躲闪,一面巧妙地施以反击,并没有多大的压力。
可田大山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不擅长应对集体的速攻,所修所学也不是以轻敏见长,所以,这会儿很是吃了几记小石人们的老拳,那两道粗眉都凝成一个疙瘩——如果不是有巨盾护着大半个身子,只怕他吃的老拳还要多。
田大山郁闷道:“我们就这样躲着,什么也不干吗?”
这时,躲在树间捣鼓了好一阵的赵思谦忽地嘻嘻一笑:“我准备好了,辛苦大家了。”一面说着,一面从树上倒扯出三两段茶杯口粗大的藤条,纵身飞下,他的嘴里念叨着什么,右掌朝前划出一个半圆,迅即拍出。
霎时便有数十条细长藤条自先前的粗藤中破皮冒出,如几十条的长蛇一样向那些小石人疾疾卷去。
小石人自然不会呆在地上听任藤条把自己卷住,它们的躲闪和反击也并不慢,但始终是那数十条藤条的袭卷和纠缠速度高出一筹。
再加上田大山、姜之月和我的从旁协助,那数十个小石人大多都成了藤下囚,它们的力气当然不算小,只可惜这些藤条都柔韧得很,拿来重创小石人虽是威力不足,于牢牢捆绑住它们的四肢,限制它们的行动一事上却是堪堪可任。
被人家的柔克了自己的刚,小石人显然满肚子的不高兴,它们七嘴八舌,吭吭哧哧,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赵思谦擦了一把汗,叹道:“要一下子对付这么多的小石人,我还真有些吃不消,多亏了你们。”
话音未了,那五六十个小石人忽地身形齐散,嘭嘭嘭,都先后化成了一点一点的褐色光亮缓缓飞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的藤条捆绑之术,可是费了大家好些气力才完成的。
只这样轻描淡写地就给小石人们一一逃了出去?
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愣住了。
赵思谦喃喃着说了些什么。
“得快些追过去,不能这样轻轻易易的让那些光和那个施术的汇合。”我先回过神来,足尖一点,跟着那斑斑萤火虫似的一团光点急急往前蹿前。
转念一想,不对不对,这样跟着过去也于事无补,我虽能用“隐步”抢在它们的前头,但要拦住它们却有些费力,尤其是要把这么一大团的些小光点都一一拦住。
唉,真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