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你是不是在想,这‘火焰刀’虽然没有打中平德那秃驴,但好歹也打中了那只大食尸鬼,消除了潜在的一大隐患。”
喝地宝冷冷地瞧着他,道:“‘火焰刀’的温度并不低,你的大牛虽然厉害,只怕也要打熬不住。”
“确实哩,你这小子藏得有点深,连‘火焰刀’这样的火系杀招都已练得有模有样,啧啧,真是让人心里不大痛快。”平德和尚一面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一面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我今天才发现,硬打硬拼起来,连我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平信那蠢驴总算败得不冤。但说到动脑筋用计谋,你只怕差得我远了。”
刺耳的笑声之中,但见那火焰摇摇摆摆着,忽而崩散,半天的火碎下,走出一只浑身黑黝黝的大食尸鬼来‘那些被烧灼的残皮一点点脱落下来,露出了一层殷红如血的新皮肤来。
怎么会这样!
我想喝地宝也和我一样的震惊吧。因为这只食尸鬼已经变了——不仅仅是它的肤色变了,它的一双眼睛也变了,散出灼人的一种红光来。
它不是一只食尸鬼。
它是一只食尸血鬼!
食尸血鬼现在就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动,但浑身上下却散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慑人杀气。
杀意重重!
糟了,这可是个麻烦的主儿!我暗暗调动真气流转于全身。
“它怎么变成了食尸血鬼?”喝地宝也已瞧出有异,单腿一收,迅即滑出一丈。
“嘿嘿,阿宝,我们养那些大小牛可不是拿来赏玩的,目的之一便是把它们改造成拥有极强战力的食尸血鬼!”
“……食尸血鬼不是自杀戮中诞生的吗?”
“哦,那可能是因为我给它喂的药水里碰巧是含有一两百号人的混合血吧!”平德和尚漫不经心地应着。
“你们搞出这么多事端,就不怕遭老天爷报应吗?”
“啧啧,报啥应,笑话!我只知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报应那啥啥死人才会稀罕!我如能法术通神,又有何惧于天!”平德和尚揉了揉鼻子,斜眼瞅着那食尸血鬼,嘿然道:“好了,我说得够多了,阿宝是一个恶心的叛徒,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大牛请便,别太客气了!”
食尸血鬼倏忽一动,它的身形虽较之前高大些,但速度非但没减下半点,反倒得到了相当诡异的提高,抬腿随便一掠,竟轻轻松松跳出两丈来长的一段雪地,跟着飞出一脚。
喝地宝虽提前做了预防,但身上还是中了气力霸道的一脚,登时整个人都被踢得飞了出去,如只断线纸鸢般摇摇晃晃着跌出老远,急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他踉跄站起,“火焰刀”还没有使出,食尸血鬼的一记重拳又砸了过来。
呼!
我猛地跳下,“隐步”连闪,左手挥拳,勾出一记“火龙爪”迎向那来袭的大拳。
嘭!
火光四溅!
我和食尸血鬼各自被震退了六七步!
不料,我尚站立不稳之时,食尸血鬼早以脚爪猛以蹬地,即刻又蹿了上来。
我俯腰旋身,顺势擎出剑,屈指往剑身上用力一弹,龙吟声声,巨阙划出半道圆弧斜削而前,电光骤起,跳窜连连!
食尸血鬼竟似对我的剑有几分忌惮,弓身倒退出五七步,只把一对如拳大小的血红大眼凶狠地瞪向我。
在那大杉树的密密枝桠间呆的太久了,骤然下了雪地,可真有些冷。呼呼,我伸手擦去鼻尖的一点雪花。
一直沉着脸在一旁窥测的平德和尚突地开口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好大的胆子,连我们天禅寺的人也敢跟踪窥探。”
“不好意思,三四天前,这里便已是我的盯梢地。那跟踪窥探,你应该比我擅长。”
平德和尚厉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唔,记不太清了,我迷迷糊糊地坐在树上等了大半天,偏偏什么也没有发生,到了后边几乎要睡着了。”我这个人有时就这样子,人家越是拿恶言恶语对我,我越是悠悠哉哉,心平气和——当然不是我的心情真的有那么超然,什么样的侮辱呵斥听了都能一一领受,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较真,尤其是对这一类劣迹斑斑、凶神恶煞之人——管他呢,爱嚷还是爱骂,随他的便,反正左右不过是个我不在意的人在说些我不在意的话罢了。
平德和尚冷冷道:“在客栈里,我便认出了你是龙虎观的人,叫张什么来着,好像前些日子还斩杀了什么‘双鬼’,总算还有点意思。不过,我们天禅寺跟你们龙虎观早已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最好也识相点,少管我们的事。”
“别的闲事我倒不想管,但天禅寺的,我却有些兴趣。”我静静道:“还有,我不叫张什么来着,我姓张,名叫小乙,你可以叫我张小乙。”
“……”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喝地宝静静走上前来,目光如寒星凝视着我。
“哈哈,宝哥说的正是。”我爽然而笑,随即向他一抱拳:“小乙日间鲁莽,多有冒犯。”
喝地宝脸上一红,挥手道:“这个说来也是怪我们师兄弟两个,先有鲁莽在前,继又失礼在后,你不计前嫌前来搭救,已经让我很惭愧了,可别再说那些客气话了。”
平德和尚阴阳怪气道:“哼,你们以为仅凭两只蚍蜉就可以撼动一株参天大树吗?”说着,把手往旁一招,厉声叱喝了一句,竟沉着脸和那只食尸血鬼一前一后飞扑了过来。
喝地宝轻声道:“乙兄,那只大牛就拜托你了,我讨个便宜,先去拿下我的好师叔平德和尚。”
平德和尚高声怒道:“今天,我就把你们都废了!”
其实,平德和尚并不比那只食尸血鬼好对付。
喝地宝只稍得休息,恢复了些气力,终究是和那几只食尸鬼对抗时耗损太大,平德和尚的拳才出到八九招时,他已陡然遇险三两次,虽都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但已然处于相当被动的下风之势。
我想去帮他,但又被那只食尸血鬼紧紧缠住,不能轻动。这只食尸血鬼虽然有些忌惮我手中的剑,但被剑锋砍砸几次后,早已被撩拨得狂性大发,攻势来得越发凶猛。有那么一会,它甚至发癫似的要用自己的爪子来抓剑锋,那爪子竟是异常坚硬,巨阙这样的利器劈砍上去,也只击打出几星火花,一时之间我竟拿它有些没辙。
一轮砍砍抓抓、你来我往下来,我也没能占到多大的便宜。
寒风呼啸。
雪花飘飘。
双方正打得有些僵持。
突听背后传来一人的说话声:“雪夜漫漫,最是静寥,诸位怎么不等等我就动起手来。”
这声音雄浑沉厚,听得有几分耳熟,叫人想起了崔五——那三岔口离崔五家并不远,敢情是震天尊中途动了心思,没有跑开,反倒是喊叫了崔五前来助阵?
来人已跳蹿而前,径自撇开我和食尸血鬼,手扬处,寒光一闪,一根铁枪如利箭如匕首,笔直的往平德和尚刺去。
此人身形高大,手上有根使得如风似火的铁枪,还有脸上那坚毅神情,灼灼目光,正是赶来援助的守墓义人崔五。
平德和尚冷笑着刹住身形,凌空倒掠八九尺,疑道:“来人莫非是崔五?”
崔五沉声道:“正是粗人。”
话音甫落,那铁枪忽又急刺而前,嗖嗖嗖,枪影由大而小,先时只有寒星一点两点,渐刺渐密,到了后边竟幻出百十道寒星,点点斑斑,左右呼啸着朝平德和尚飞去,威力之大,连一些原本在空中飞舞不已的雪花也为枪势逼迫,凝结成许多晶莹莹的尖棱冰片,连挟带击,朝平德和尚打去。
平德和尚忙自袖中飞出两只铜环前来助战,一时虽未落至下风,但攻势渐颓,已成被动防守之势。
喝地宝瞧在眼里,又见平德和尚招式渐渐被动,心知他已是必输无疑,因了自己的体力耗费着实不少,只是在一旁配合着崔五的进攻,不时制造出一些小乱子扰乱平德和尚的心神。
我因不时分神旁窥崔五那边的战势,冷不防被食尸血鬼闪过两下劈砍,猛撞而出,将双爪蜷缩成拳,舞动得如两只大锤,尽情向我砸来。
嘭!
雪地被食尸血鬼砸出了一个三尺来大的圆形凹坑。
“隐步”救了我,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其时那两只大爪离我的额头不过一寸来远。赫赫的拳风下,我的头皮已然发紧,幸好心念急转之下,“隐步”也跟着于一瞬间用了出来——这样的随想随闪状态已经持续了几天时间,让我渐渐察觉到自己对“隐步”的运用开始顺心起来,似乎是进入了新的一种境界。
嘭!
思绪被严重干扰了。
地上又多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嘭声此起彼伏着,“隐步”随心而行着——这样的险境之中,我的心头竟是一片宁静,绝少起初动手时的紧张与激动。
瞅着猛击重砸都先后落了空,食尸血鬼怒火中烧,突地向上翻出两个跟头,把身体蜷缩成一个圆圆的肉球往急急撞来,瞧那样一个架势,竟似用了以身相撞的亡命打法。
那句老话说得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轻易招惹食尸血鬼。
可不是么。
招惹了它的我,现在就迎战得有些狼狈。
那肉球倏忽滚动,动作快若疾风骤雨,几个回合下来,我竟难以施以有效攻击,不过左闪右躲,要旁敲侧击着找出个中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