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夜深人静,众人下了酒楼,正准备散开,鹭随吾跟在琪瑶的身后,像犯错的孩子一样。江去东搀扶着悔长梦,身侧跟着萧芦荻和苏果薇。悦深城扶着醉醺醺的饰红藕,对霁罗裳说道:“霁罗裳,你一个人太危险,跟我回衙门,明天再回家吧。”霁罗裳看着他们,不是成对,就是一群,说道:“不用了,悦城主管辖的云沼城,自个儿还不放心吗?再说,我可是云沼城五强之一,你们或许可以欺负我,别人谁敢?”
悦深城想想也是,说道:“保重,咱们有缘再见。”
众人散去,霁罗裳一个人漫步行着,清风吹了,醉意上脸,这次聚会,让她想起不少往事,不由得苦笑连连,被老师钦定的最佳搭档,如今只剩下自己,一想到悦深城,内心就有说不尽的无奈,当初自己与悦深城彼此心心相通,总能猜中对方的心事,每次两人出行,都能得到许多人的羡慕,是人人默许的情侣。那时的自己,在这份感情上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细心而又小心地呵护着。谁料,十多年过去了,竟是这种结局。
也罢,缘分既定,强求不得,年少的誓言,终究不过是一道水坝,如水的岁月太过湍急,再坚固的水坝也会冲垮。霁罗裳对此看得很开,她自小就很懂事,知道很多事情强求不得,失去了就失去吧。她眼睛一红,一阵强风,竟使她呛了一口气。
突然,眼前一晕,是醉了吗?感觉不到痛,身子轻飘飘地落地,泥水打湿了洁净的衣裳,素净的脸,平静安详。
苏果薇牵着悔长梦的手,仰着脸说道:“梦姐姐,你刚才唱的真好听,也教教我呗。”
悔长梦摸着苏果薇的脸蛋,说道:“好啊,空闲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我的房间。”
江去东搂住悔长梦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说道:“今晚陪我,好吗?”
悔长梦神情一诧,滞住了脚步,仿佛是做梦一样。虽然她早看出,今天江去东对自己的态度大有好转,却只道是场面上的敷衍,没想到他来真的。
江去东搂起发呆的悔长梦,一个侧身躲过,伸手抓住飞来的刀子。江去东借着微弱星光,看到刀身两面闪着六个大字:“要她命,东方行。”
江去东暗惊,对苏果薇说道:“小妹妹,跟着梦姐姐回酒楼,好吗?”
苏果薇点点头,很听话地看着悔长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江去东的表情,极其复杂,难道又是同学之间的游戏?她不再多想,一手牵着悔长梦,一手牵着萧芦荻,目送江去东向东边奔去,三人随后朝南边小巷奔跑着。
来到预定的客栈,为了不打扰店主,三人都是翻过窗户,跃入房间的。悔长梦对苏果薇说道:“我一个人害怕,咱们三个睡一块,好吗?”
苏果薇眨巴着眼睛,欢呼雀跃道:“好啊,好啊,我可以抱着梦姐姐睡觉咯。”萧芦荻却没那么高兴,虽然他也喜欢悔长梦,但心里的那种害羞,总让他觉得异常别扭,以至于不敢接近悔长梦,眼神也漂浮不定,尽量躲开,跟这么漂亮的姐姐在一块,压力还是挺大的,更别说同睡一张床了。
三人躺在一张床上,悔长梦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睁开双眼,看到两人已然酣睡,轻轻挪开苏果薇的手,披上衣裳,穿上鞋袜,跃出窗户,向东疾奔。
苏果薇感觉到悔长梦离开,假寐的双眼调皮地睁开,猛然坐直腰,推着熟睡的萧芦荻,说道:“萧哥哥,快起来,快起来了。”
萧芦荻揉着惺忪的双眼,这两天,自己完全没有存在感,因此,对事情也不上心,仿佛是只家养的狗,有吃的便吃,见他们走,也跟着走。若非看着苏果薇的面子,他们未必会带着自己呢,哎,没办法,谁让他们都明白自己的元力太弱呢。
萧芦荻莫名其妙地被苏果薇拉起,说道:“苏妹,天亮了吗?”
苏果薇说道:“萧哥哥,出大事了。咱们赶快追上去,一直往东,肯定能追上他们。”
萧芦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便被苏果薇一把拉飞,跳过窗子,朝东方奔去。
在东边的一条大道上,江去东陆续与悦深城、饰红藕、琪瑶以及鹭随吾会合,他们同时收到了讯息,共同奔跑了一大段距离后,全都明白了,霁罗裳出事了。
出了云沼城,一路狂奔,直至天亮,众人的醉意早就惊醒,毕竟都是习武之人,酒气能收能放,想醉的时候,自然会醉,想醒的时候,逼出酒气,自然清醒。
路过江宅,江去东的脚步不由减慢,江宅是云沼城最偏东的地方,稀有人烟,自己在这儿开垦了几块稻田,自给自足,很少进城。如今不明之人从这儿经过,掠走霁罗裳,前天又做了噩梦,心中顿时一阵痉挛,移步朝着母亲住的小屋子跑去。
悦深城等人见到江去东如此举动,也紧随其后。江去东奔到江母住的地方,推开门,却见院子墙角的槐树上吊着霁罗裳,正要过去帮她解开绳索,堂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走出四个妖怪。
劫相依然风度翩翩,开口说道:“呵,是你,我可没有请你来,你身边的女子呢,怎么没来?”
江去东巡视的目光没有见到母亲,怒吼道:“我娘呢?你把我娘怎样了?”
劫相仰头笑笑,说道:“那个死老太婆吗?年纪大了,脾气却很暴躁,被我扔水沟里了。”
江去东大怒,探掌疾步攻来。劫相跃到院子,与江去东游斗。误飞鹭说道:“我们也上吧。”
悦深城看了看其余四妖,拦阻道:“不急,江去东已经失去了理智,还是先照看好他的安危。”其余四妖立在院内,狰狞着脸,一旁看着热闹。
劫相向后瞬间翻了十多个跟头,避开江去东凌厉攻势,说道:“喂,年轻人,脾气怎么和那个老太婆一样,见面就打,咱们斯文点行不?”
江去东不加理会,一踏足,飞身一拳攻来。劫相轻轻弹腿,后跃到屋顶,悦深城等人不得不惊讶他的弹跳能力。劫相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个老太婆,我就让你们相见,何必动怒呢?”说罢,一脚把屋顶踏了个窟窿,劫相随之坠入屋内。
江去东怒气不减,冲向屋内,但是,脚步刚踏在门槛上,身形瞬间定格,眼睛不可置信,突然,胸口挨了一掌,江去东向后平飞,撞在地面,若非悦深城抱住他的头,估计要直撞在墙上,性命陷危。而再看江去东,狂吐一口血后,眼中却泪花漫布,嘴角含笑,喘气说道:“娘,原来您还健在。”
众人往堂门望去,却见里面颤巍巍地走出一个老太太,满脸慈祥,嘴角含笑,正是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