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市的少管所座落在市郊一处半山腰上,这管教所原本是根据以前的监狱改建的。除了里面的犯人被转移到了别处之外,原先的狱警却都保留了下来。从外面看上去,少管所高墙大院,在高达五米的墙上,拉着一道道地电网。
“咣当”一声,三米多高的铁大门被关上了。
刘洋听到声响后,停下脚步缓缓地回头望了一眼,两个持枪的武警分别站在深红颜色大门两旁,威严十足,四周五米高的围墙上的顶端都拉着电网。
“看什么看?不要打歪主意!快点走,我还急着回去呢。”一位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大声地训斥道。
刘洋扬起脸冷漠地看着他,一缕阳光透过法国梧桐树叶子的缝隙投射在他清秀的脸上,让他不由得眯起了双眼,怔了一下没说话,然后耷拉着头跟在他身后朝里走去。
“刘洋,十三岁,犯有故意杀人罪被判刑五年,进去吧。”
在劳教所的值班室里,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和管教们完成了交接。在拍了大头照后,刘洋领到了一身蓝色的衣裤,同时又把他的头刮成了秃瓢。
完成了入狱前一系列手续后,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干警来到了他面前。
“刘洋,我是你的中队长李飞,以后你的改造和学习都有我负责。你还年轻,希望你能放下包袱。积极的改造,争取早日出去,走向社会做一个有用之人。”
李飞讲完了规矩并没有即刻走开,而是用充满着惊骇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脸庞一脸稚气的少年,虽然他的身高已经一米七了,但是身体看上去很单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犯下了惊涛血案,打死他也不相信眼前的少年手刃四个成年男子性命。
许久,李飞并没有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什么,见他很平静,也没有流露出烦躁不安的样子,也很坦然,坦然的让人琢磨不透。他不像别的少年犯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双眼里流露着惶恐的眼神,而现在的他看上去好像是来邻居家串门一样,平静的有点让李飞发憷。
“好的,李警官,我一定会好好改造的。”
刘洋盯着他淡淡地回应着。
其实,在他从拘留所来这里的路上,心里一直也没想着在这里好好的改造,在他走进管教所时,就暗暗的观察着武警的执勤岗位,还有大门和狱警时的就离都被他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刘洋端着脸盆和一套单薄的被褥走在寂静的走廊里,虽然被判了五年的牢狱生活,但是他心里却没有一丁点的后悔。
此时,他脑子里浮现出六年前来到广安市垭口村的点点滴滴。其实,在这五年半之前,刘洋在这个小村口护林房里生活的都很平静,也就是这半年来在他身上才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让他心乱如麻。
事情还需要从半年前说起,他还清晰记得那天下午出现了火烧云……
远处,一位头发凌乱,十二三岁的少年背着一条灰白色的尼龙袋子小心翼翼地跨过绵长而又弯弯曲曲的铁轨,向着铁轨下面的护林房走去。
九十年代初期,还不像现在二十一世纪一样,各种各样的饮料瓶随处可见。那时候的饮料很少,路旁的垃圾堆里很少能捡到可以卖钱的瓶瓶罐罐,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拾到粗心人丢弃的破纸盒子。
然而,今天刘洋的运气还不错,临近傍晚的时候在华盛机械厂的墙外看到一块相当于成人手掌大小的铁疙瘩。欣喜若狂的他,急忙拾起装进了尼龙袋子,左右观察了一下就慌张的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脏兮兮的小嘴笑的都快合不拢了,估摸着捡到的铁疙瘩怎么也得有二三斤重,卖了钱可以多买几个烧饼吃了。
昨天上午吃完紫菱给他端来的面条后,就想着等哪天走运,捡到值钱的东西换了钱去村口买两个紫菱最爱吃的烧饼。对了,还有她最爱吃的南方榨菜,也买一包,让她开心一下。
刘洋虽然头大身体小,脸上还挂着菜色,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他面容清秀,尤其那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你的时候透着一股机灵劲,挺讨人喜欢的。
来到护林房门外,刘洋放下肩上的尼龙袋子,揉了揉有些微痛的肩膀头,推开木条钉制的屋门走了进去。
他住在这里只有三,四平方米的护林房已经有五年了。虽然里面潮湿阴暗,冬天阴冷,夏天蚊虫“嗡嗡”的围着他翻飞着,可是他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觉得这个就是自己的家,有了这个小房子至少不用在睡马路上,还可以避免被坏孩子欺负。
他端起木板上白瓷茶缸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然后,他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水渍转身走了出去。他来到门外,背起白色尼龙袋子半袋废品就去了附近的一家废品回收站。
走在废品回收站的路上,他又想起六年前的一个下午。
那时的他正坐在红塑料凳上看金刚葫芦娃动画片时,一高一矮的两个陌生中年男子来到了他家。当时,他依稀记得,爸爸妈妈看到他们两个后面色表情凝重,愣了一下还是招呼着他们坐下了。
稍后,妈妈就把他推到了门外,让他去一公里之外的舅舅家后,就关上了大门。可处于好奇心的刘洋见妈妈关上门后,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透过大门中间的缝隙瞧着。
不一会儿,堂屋里传来剧烈的争吵之声后,爸妈就被他们推在了院子里后,随之而来的是争吵升级,继而又发生了厮打。
“砰”
一声闷响,妈妈捂着头就倒在了地上,汩汩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流了出来,满脸都是。
看到这一幕,刘洋惊恐的睁大了双眼,转身就朝着舅舅的家跑去。
从那天下午以后,刘洋就再也没有回那个家,爸爸不知去向。他幼小的脑子里时常迸出疑问,那两个一高一矮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爸妈为什么和他们争吵?他们为什么把妈妈打死?
寄人篱下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舅舅对他还算不错,可是那个满脸雀斑的舅妈没过两天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犯了一点小错,就拿起笤帚对着他就是一通往死里打。
一个月后的深夜,肆虐的北风“呼呼”的咆哮着。刘洋趁着他们睡着后,就偷偷的跑出了舅舅的家,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这六年来,他在外面所受的白眼和委屈,同龄的孩子绝对想象不到的。庆幸的是,他继承了爸妈坚毅的性格和勇气,凭着顽强的斗志和生命力生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