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羽昊沉默着，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情景，可真的发生时还是觉得心如刀绞。在喻晓曦说出那句话之前，他还曾经抱有一丝侥幸，期待着喻晓曦像以前一样笑着抱抱他，然后既往不咎。但这一切还是发生了。现在，他有点希望时间静止，这样就不需要再逼迫自己去回应对方分手的要求。
喻晓曦也没有说话，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静静地等着崔羽昊的答复。
“如果挽留……如果放弃……”崔羽昊一声不吭地切着面前的牛排，他的大脑一片混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明知道分手已经不可挽回，却仍固执地不愿承认。
“怎么样？”喻晓曦问。饭已经吃完了。崔羽昊面前的牛排已经被他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不知什么时候全都送进了嘴里。
崔羽昊低着头，盯着手中的刀叉，默默地点点头。鼻子有点酸，但他很快眨了眨眼睛，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我们走吧。”喻晓曦站了起来。崔羽昊付了账，两个人走出餐厅，他像往常一样送喻晓曦到公司楼下。
“你多保重。”喻晓曦说。
崔羽昊点点头。
喻晓曦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她转身走进大楼，再也没有回头。
崔羽昊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意识到喻晓曦可能已经永远地离开他了。他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傻傻地望着地板发呆。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人生变成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哎，这样愁眉苦脸的，不就是失恋了嘛。”
韩烟儿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崔羽昊旁边。她依旧带着戏谑的笑容，每次崔羽昊的人生跌入低谷的时候，她总会适时地出现。但前两次是为了兜售契约，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又是你啊，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崔羽昊有气无力地问。
“哎？我可是你的收契人啊，当然有一些独特的手段。”韩烟儿兴奋地翘起二郎腿，“虽说我的主要工作是契约签订，不过介绍相亲什么的我也蛮在行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以前的契约者姑娘？模样包你满意。”
“不用了。”
“不要这么消沉嘛。你只是失去了一棵大树，可你还有整片森林嘛。喏，你就说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分分钟都能给你找出来。”
“我已经把契约签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嘛。”崔羽昊没好气地说。
“售后服务啊！我必须保证用户在使用了我的产品之后满意，所以你现在因为我的契约产品遇到了挫折，我有义务补偿你啊。”
“这也不是因为你的契约……”
“不不不，你只是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你心里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卷入这一系列契约者的事件，所以现在虽然你加入了契约者协会，生活水平比以前高了好几个档次，但你依旧觉得不开心。”韩烟儿拍拍崔羽昊的肩膀，“得啦哥们，你这样的我见多啦，无非就是得陇望蜀，得了西瓜就开始惦记芝麻，哎，你想想吧，美好的明天就在前方等着你，而你的心却禁锢在这个破写字楼下，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吗？”
“……”
“想开点吧，少年人。你实话告诉我，这个契约签的值不值，我有没有坑你？”
“……”
“或者说，再让你选一次，你签不签？”
“……签。”崔羽昊说。
“这就对了嘛，所以你的悲伤只是暂时的，等你看到了眼前的一片森林，就会很快忘了那颗歪脖子树啦。”
韩烟儿开心地拍拍崔羽昊的肩膀，站起身来：“契约的秘密还多着呐，以后你有的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好了，你也差不多该接电话了。”
韩烟儿的话音刚落，崔羽昊的手机响了起来。崔羽昊满脸诧异地接起手机，韩烟儿则向他挥手告别，转身离去。
电话里传来誓约的声音：“抱歉，会长的行程有变，预计下午他们就会回来。你的训练可能会在近期进行。”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长条形的会议桌前一共坐了十个人，正中央主持会议的老人正在翻看着打印好的资料，他的左手边有四人，右手边有五人。老人穿着笔挺的西装，从身材上完全看不出老态，雪白的胡子飘洒在胸前，看上去甚至颇有几分潇洒。
看了一会儿，老人把资料往桌上一扔，皱着眉头挠了挠后颈的白发：“没理由啊……”
誓约坐在老人的右手边，他面色凝重地说：“所有资料都告诉我们使徒正在谋划着什么，但这已经是第二次扑空了。”
如果崔羽昊在场就会发现，这里的大部分人他都认识。事实上，协会最重要的人物也就这么几个，都到齐了。老人就是契约者协会的会长，林秉烛。在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青霜和誓约——被称作“双璧”，是年轻一辈的翘楚。青霜旁边坐了三人，分别是被尊称为“秋姨”的秋如云、给崔羽昊做过测试的章雨泽，还有一位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中年人。誓约旁边坐了四个人，分别是叶飞卿、水清幽、楚明轩和厉诺。
“杜先生，其他契约者那里，有什么线索吗？”誓约问那位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中年人。中年人扶了扶框架眼镜说：“使徒们的行踪很诡异，我们的眼线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哎，真是丢人啊，堂堂的会长大人带着协会精英尽出，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撞到。”会长望着天花板，一边把玩着自己的胡子一边说道。
“咳咳。”秋如云咳嗽了两声，会长讪讪地放过了自己的胡子，拿起资料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清幽，我听说你在G城遇到了一名使徒，怎么没把她带回来？被她逃掉了？”叶飞卿问道。他辈分比水清幽等人高，所以平时都是直呼他们的名字。
水清幽冷冰冰地说：“我遇到了个有潜力的新人，所以放弃了那个使徒。”
“什么样的新人能让你放弃使徒？要知道目前协会最重要、最缺少的东西就是关于使徒的情报。生擒一个使徒对我们来说意义多么重大，你明白吗？”叶飞卿有点不快，自从他听说这件事以后就一直憋在心里。
水清幽脸色一沉，眼见就要发怒。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誓约就抢先打断了她：“我见过那个新人，我觉得清幽的做法有道理，只能说有舍有得吧。那时候情况很复杂，新人在使徒和协会之间摇摆不定，如果他和使徒联手，清幽孤身一人未必能占到上风，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水清幽微笑着冲着誓约点了点头。其实她和誓约关系很好，也早向誓约交过底。誓约明知道那时候洛潇潇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崔羽昊对水清幽来说也只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他选择了袒护水清幽。所以水清幽也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哦，这样啊。新人人呢？”会长问。
“已经安排他在协会住下了。雨泽刚刚进行了测试。”誓约说。
“哦，测试结果如何？”会长问章雨泽。
“一切正常。”章雨泽在纸上写道。
“说起来，这个人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见过。就是前一阵子追捕简襄时，被卷进来的普通人，崔羽昊。”誓约介绍道。
楚明轩已经听厉诺提起过，所以也并没有惊讶。反而是叶飞卿，听说这个名字皱了皱眉：“他？他能比得上……？”
“资质呢？是B+？”像上班族的杜先生突然插话。
“像是A。”水清幽说。
会场哗然。
“嗯，要真是A的话，那也算值了。清幽，墨迹测试的结果带来了吗？”会长问。
水清幽点点头，把墨迹测试的那张白纸递给会长。会长展开白纸，皱着眉头看了两眼，然后一头雾水地又递给杜先生。大家都憋住笑，心想：“会长还是老毛病，明明完全看不懂，却还非要看上两眼。”
杜先生接过白纸，轻轻抚摸着墨迹的纹路。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他的评价。
“最好的结果。A+。”杜先生把白纸推回给水清幽。听到这个结果，水清幽也面露喜色。
“但会不会完全为协会效力不好说，主见很重，不是个特别合群的人。”杜先生继续说。
“嗯，其他呢？”会长问。
“没了。都很完美，作为一个契约者，在天分上没得挑。”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能不能把他留住。”会长说。
“是。他个性很强，虽然目前没有表现出来。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被推向协会的反面。”杜先生说，“清幽的选择是对的，协会最近每况愈下，亟需年轻血液。”
水清幽得意地冲誓约扎扎眼睛，誓约报以一个微笑。
“好，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会长拍手笑道，“那没说的，一定要派出最强阵容好好培训才行啊。那么还是老规矩，明轩，你教风掌；厉诺，你教水袖；雨泽，你教心网；飞卿，你教凌云；誓约，你教夜遁。嗯……凝神嘛我亲自来。”
“我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这个活交给年轻人吧。”叶飞卿说。
“也对，我疏忽了。那么清幽，你来教凌云吧，正好培养培养默契，以后你们说不定就一起出任务了。”
“是。”水清幽恭敬地说。
“那么其他人的任务依旧是查探使徒的踪迹。散会，各自准备吧。”
众人陆续告辞退场，只有会长一个人没有起身。他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天花板，仿佛已经看到了血腥冷酷的未来。
和使徒的全面战争，也许很快就会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