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间的气氛相当融洽,曾显诚对陈子龙、方以智和冒襄也是相当友善。这位锦衣卫千户此时根本不象特务头子,倒像是传播皇帝“中兴理想”的使者、信王旧人宽厚谦逊形象的代言人。
凌励踌躇了半晌,还是在向曾显诚敬酒一杯后道:“乔先兄,昨日凌励收到辅国将军的拜帖,十月初六日去将军府赴宴。此事凌励思量了许久,欲不去,怕辅国将军着恼,在苏州众生面前数落几句,对推广西学一事将大为不利;欲去,凌励却又是朝廷官员,赴宗藩之宴恐怕引人误会。唉……颇费踌躇,难以决定呐!”
曾显诚偏头看了看凌励,疑惑地问道:“不知宜世所说是哪位辅国将军?”
凌励暗骂,怕个鸟!不就是说个皇族的名讳吗?大明这么多辅国将军,不说名字人家如何得知是谁?乃道:“家居苏州府的朱由桢。”
“噢,是他?去得,去得!当初皇上被魏阉逼迫而韬光时,皇族诸人皆不敢亲热,唯独这位朱由桢时常着人送钱送物。陛下每每想及都感叹不已,可能,这位被先帝削爵的郡王很快就会复爵。各位,陛下身边能够信任的宗室、大臣,并不多啊。”曾显诚也不隐瞒,他来江南一是要做好千户的职份,二是要为崇祯收罗人才。此时,一些内幕消息也就不太隐瞒席上众人了。
凌励顿时安心,锦衣卫千户都说可去,那还怕什么?
许绍宗突然干笑两声,道:“既然去得,那老夫也就不替贤儿操心了。”
“噢,吴公子也去?正好,懋中、密之、辟疆都接到了邀请,届时一起去吧?”凌励殷勤地说着,心里却道:看来自己那个不见面的学生,还是颇有名气的嘛。
许绍宗的干笑变成苦笑,手指拨弄着酒杯,叹息道:“老夫真拿贤儿没有办法。他啊,已经四天没回府了,只是每日差个仆役报声平安而已。凌大人,如去辅国将军府上看到贤儿,定要帮老夫拉他回来。”
“凌励一定尽力。”凌励忙举起酒杯向许绍宗示意。
许绍宗端起酒杯,突然怪异地笑了笑,向旁边的侧席努了下嘴,悄声道:“凌博士用何计让不离如此听话?老夫好奇得很呐!不用说,不用说,紫凝姑娘之事,老夫定要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微笑着一饮而尽,却听曾显诚道:“紫凝姑娘?”
旁边的陈子龙立马把凌励和紫凝的事情简略说了,就见曾显诚冷笑道:“张作方自身难保,那老鸨何来依靠?不瞒诸位,反正这事儿就快公诸邸报。今日显诚属下缉拿了苏州府衙知事,此人与漕运方面暗中勾结,以虚报船工、瞒报民运船只、多报运损等法,欺瞒朝廷、中饱私囊,而且克扣民船运费,导致沿河(大运河)怨声载道!此事,万岁爷大为震怒,显诚此来苏州,也是公事为主,探望世伯为次。”
许绍宗“哼”了一声,旋即却笑道:“老夫还以为……咳!好,年轻人做事能分轻重缓急,公私分明,好!那么说,张作方肯定要被牵连喽?”
曾显诚带着抱歉的笑容向许绍宗拱手作礼,又朝侧席的许不离看了一眼后,才道:“张作方难逃此劫,朝中周延儒恐怕也有牵涉。世伯,恐怕您要移居扬州了。”
“承你吉言,老夫拭目以待。”许绍宗反而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果真如此,老夫将大宴诸位。”
凌励心里乐翻了天,那张作方一倒霉,看那暗香楼的春娘还如何嚣张?看来,紫凝的事情……哎,对了!许绍宗的表现显然是早就听到风声,此时只是再通过曾显诚的嘴印证一次而已,那么他刚才说要助我一臂之力,难道就是通过打击张作方而要挟那婆娘?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也没有表现出来。这种事情有仗势欺人、落井下石的嫌疑,于许绍宗官声不利,实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呢!
高兴啊!真高兴!紫凝,眼看着就能获得自由、远离火坑了!可惜,如果席上所言是真,听曾显诚言下之意,那许绍宗很可能从巡抚高升漕运总督!那,许不离岂不是也要去扬州了?
胡思乱想间,尤万松说话了。只见他满脸的微笑,就好像自己要升官一般,道:“千户大人乃万岁爷亲信,想来消息必然可靠。在此,尤某先向巡抚大人致贺。漕运总督,天下一等一的肥差呢!”
许绍宗抬手连摆道:“此事关联甚大,圣旨未到,变数难料。”
“正是,此事牵连的不仅仅是阉党中人,估计,从杭州到京师……噢,妄言,妄言。”曾显诚毕竟年轻,话赶话之下还是透露了一点风声出来,也算醒悟及时遂闭口不谈。
尤万松是何等人,忙道:“今日筵席上的谈话,诸位就当没听过,切勿与外人道之。”
正席上、侧席上,男男女女都应声作答。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明天的邸报就能出来。”曾显诚有些过意不去,忙起身向屋内众人拱手行礼。真正不能说出口的话,他还没有出口呢。
酒席行到夜深才算结束,凌励送走客人,反身回来就拉了莲香躲进自己屋里。
将莲香揽进怀里,挑拨着她的发鬓,狂吸着少女的体香,凌励色迷迷地笑问着:“小莲香,傻丫头,这两天夜里可有想我?”
莲香犹豫了良久,嘴角也蠕动了好几下,等得凌励有些发急了才道:“公子,今天你好吓人,吓坏莲香了。”
“我?吓人?冤枉啊!”凌励没有等到想听的话,却见莲香提起这码子事情来,顿时就觉大腿那几根红印火辣辣地发作起来,忙道:“傻丫头,公子怎会真打女人?只不过,轻轻打了不离一下而已。”
“可,可,我看到你打了她好几下,好狠好重!”莲香似乎有些为许不离抱不平,急急地说着:“其实,不离小姐撕画,也不是什么大错嘛,她只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公子,你会那样对莲香吗?”
凌励苦笑了两声,突然喝道:“莲香,闭上眼睛!”
别看莲香能为许不离说话,轮到她自己时,就啥都忘记了,忙颤抖了一下紧闭双眼。她以为,自己的话触怒了公子。
凌励迅速褪下长裤,道:“睁开!”
莲香很听话地睁开了眼睛,立即就发现了异状,娇羞地轻呼半声就住了嘴。她看到凌励的大腿上几根血印已经发紫,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一切,顿时止不住心里的激动,哽咽着扑入凌励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