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7 (2)
“是呀!”阿拉贝娜叫道,哈哈大笑。“我们都还在这儿玩哪。我们应该为自己感到可耻,是吗!不过你明白,这是某种庆祝乔迁的聚会,我们的朋友都不着急。请进来吧,泰勒先生,快坐下。”
这位补锅匠,或者说是破产的五金商,很乐意地走进去在一个位子上坐下来。“我恐怕会耽误一刻钟的,不过没关系,”他说。“唔,说真的,我刚才往里面看的时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我一下子又被抛回到了昨晚似的。”
“是这么回事。给泰勒先生倒杯酒吧。”
这时他注意到,她正坐在裘德旁边,用胳膊搂着他的腰。裘德也像其余的人一样,脸上显现出怎样在尽情享乐、狂欢的表情来。
“瞧,说句实话,我们在等待法定的时间到来哪,”她继续忸忸怩怩地说,尽力使她的醉颜显得好像是少女的红晕一样。“裘德和我已决定我们双方和好,重新结合,因为我们毕竟发现谁也离不开谁。所以,我们大家同意玩个通宵,等时间一到就去举行婚礼,因为这个主意不错。”
裘德似乎对她宣布的话并不怎么注意,或者说实际上对任何事情都不太注意。泰勒的到来又使客人们增添了精神,他们仍坐在那儿玩着,最后阿拉贝娜才低声对她父亲说:“咱们现在可以走了。”
“可是牧师还不知道吧?”
“知道,我昨晚告诉他说我们可能八九点钟去,为了面子的原因这事要尽可能早一些,尽量不声张,因为这是我们的第二次婚姻,假如让人们知道了,他们会带着好奇心来观看的。牧师很赞成这样做。”
“哦,好吧,我都准备好了。”她父亲说,站起来抖了抖身子。
“瞧,老伙伴,”她对裘德说,“走吧,正如你答应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什么了?”他问。她运用对酒这一行的特殊知识先把他灌醉了,现在又差不多让他清醒过来——或者说在那些不认识他的人看来是如此。
“唉呀!”阿拉贝娜说,装做吃惊的样子。“我们今晚上坐在这儿,你好几次答应了要和我结婚的。这些先生们都听见了。”
“我可不记得了,”裘德固执地说,“只有一个女人——不过在这个迦百农(迦百农,《圣经》中地名。)里我可不愿提到她的名字!”
阿拉贝娜朝着她的父亲看去。“瞧,福勒先生,别丢自己的面子吧,”唐说,“你和我女儿已经在这儿一起住了三四天了,条件当然是你要和她结婚。如果不是这么看的,我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在我家里发生。为了名誉你一定要现在去和她把婚结了。”
“别说些有损我名誉的话!”裘德激动地责令说,站起身。“我宁愿和巴比伦淫妇(巴比伦的淫女,见《新约?启示录》第27章第5节。)结婚,也不愿作有损名誉的事!我这绝不是在说你,亲爱的。这只不过是一种修辞手段——他们在书中怎么说来着——夸张法。”
“把你的修辞手段留着吧,朋友们给了你安身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回报吗?”唐说。
“如果我为了名誉不得不娶她——我想是这样吧——虽然我像个死人一样,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她到这儿来了的——我会娶她的,上帝助我吧!有生以来我还从没对一个女人或任何生物做过有失体面的事。我并不是一个愿意牺性女人来救自己的男人!”
“好啦——别在乎他了,亲爱的,”她说,将脸颊贴着他的脸颊。“上楼去洗洗脸吧,穿得整整洁洁的,然后我们就出去。快别和父亲争吵了。”
他们相互握了握手。裘和她一起上了楼,很快就下来了,此时看起来整洁而沉静。阿拉贝娜也急冲冲地把自己打扮收拾好,唐陪着他们走出了屋子。
“你们别走,”她在分手时对客人们说。“我已让小女仆在我们出去时准备早饭,等我们回来时大家都吃一些。然后再喝杯浓浓的茶,这样你们回家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阿拉贝娜、裘德和唐出去办婚事后,这一群客人们都打着呵欠,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他们都饶有趣味地谈论着当时的情况,补锅匠泰勒是最清醒的一个,所以讲的道理也最清楚明白。
“我不想说反对朋友们的话,”他说,“但是一对离了婚的男女又重新结婚是好像太稀奇古怪了!依我估计,假如他们第一次都打不起精神过下去,第二次也会同样如此的。”
“你认为他会和她结婚吗?”
“他已经上了那个女人的当要顾全名誉了,所以他会的。”
“他不可能马上就这样去结婚,因为还没弄到结婚证或者其它任何东西呢。”
“唉呀,她已经弄到了。难道你没有听见她都对她父亲说了吗?”
“唔,”补锅匠泰勒说,重新在煤气火焰上点燃烟斗。“整个看来,连腿带胳膊看来,她长得也并不丑——特别是在烛光的映照下。当然啰,你总不能指望已经用过的半便士钱,还和刚从造币厂出来的新币一样呀。但对一个天南地北都闯荡过的女人来说,她已算是够过得去的了。也许她的腰稍微粗了点,不过我就是不喜欢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女人。”
小姑娘在他们宴会的桌子上铺桌布准备吃早饭,连溅在桌上的酒也没擦掉;她这样做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便跟着她移动。窗帘拉开了,这下房里才像个早晨的样子。可是一些客人就在他们的椅子里睡着了。有一两个客人走到门前去,不止一次地沿街注视着。为首的便是补锅匠泰勒,一会儿后他带着狡诈的表情返回身来。
“哎呀,他们回来了!我想那事已办成了吧!”
“没有,”乔大叔跟着他进来说,“相信我的话,他一定在最后一刻发脾气不干了。你看他们走路的样子就很不对劲儿,这不说明了他们没结成婚吗!”
大家都静静地等着,直到听见去办婚事的三个人走进房子里来。首先走进里屋的是阿拉贝娜,看她那兴高采烈的神气,就知道她的计谋得逞了。
“我想你该叫福勒太太了吧?”补锅匠泰勒故作彬彬有礼地说。
“当然。又成为福勒太太了,”阿拉贝娜和蔼可亲地回答,脱去手套伸出左手来。“这就是把我们俩锁到一块儿的东西,(指结婚戒指。)瞧……唔,他真是一个很不错、很可贵的人。我是指那位牧师。婚礼都举行完了后,他像个婴儿一般轻轻柔柔地对我说:‘福勒太太,我衷心地祝贺你。听了你和你丈夫过去的经历后,我认为你们做了一件正确恰当的事情。至于你做太太时犯的错误,以及他做丈夫时犯的错误,我想你们应该得到世人的原谅,既然你们都原谅了对方。’是的,他是一个很不错、很可贵的人。‘严格说来,教会在其教义里是并不承认离婚的,’他又说。‘你们无论在出去或进来时,都要记住婚礼文的这句话:上帝所配合的不可让人分开。’是呀,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很可贵的人……不过,裘德,我亲爱的,当时连一只猫也会为你觉得好笑!你走路总是那么直直的,身子也是那么不偏不斜的,别人还会以为你是要学着去做法官了呢;不过我知道你眼睛一直是花着的,从你笨手笨脚在我手指上戴戒指这事上我就知道。”
“我说过为了保全一个女人的名誉,我——任何事都愿意做,”裘德咕哝道,“现在我不是做到了吗!”
“现在好啦,我的老伙伴,快来吃点早饭吧。”
“我还想——再喝点——威士忌。”裘德呆头呆脑地说。
“别胡说啦,亲爱的。现在不行!酒全部喝光了。茶会让我们清醒过来的,然后我们又会像云雀一样清爽了。”
“好吧。我又——和你结婚了。她说过我应该再和你结婚的,我马上就照办了。这才是真正的宗教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