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眼，一练看得准，一练看得快，终于要达到快而准。我注意过一些青年，有的看东西很慢，一个短短的传阅通知要看好半天，甚至看一遍还不放心，必须回头再看一遍才算数；也有的看东西马虎，看完一个开会通知，不是忽略了日期，就是忽略了时间，或者没看清地点，结果，通知虽然看了，过后还得打电话到发通知的地方去问。要达到快而准，当然需要一些条件，例如，字要认得够用，理解词句内容的能力高，等等，但是也还需要练，看的能力需要通过训练而得到提高。发给学生一篇浅显而易懂的文字，几分钟之后，问他们一些问题，看看谁看得精细，这类练习似乎可以做一些。读书比赛，似乎也可以偶一为之。在经常的课堂教学中，有不少机会可以有意识地进行看的训练。
练手，一向是语言教育中最受到重视的。事实上，如果口、耳、眼都训练得比较好，练手并不困难；反之，前边三项训练不足，练手就会有不少的障碍。所谓练手，无非是训练写的能力，目的在达到写得对、写得好、写得熟。练手要从词句练起，逐步练习写成段成篇的文章。词句的训练应当进行比较长的时间，一直到已经能作相当长的文章了，（比如说初中二三年级，乃至高中一年级）还应当不断地进行词句训练。因为，遣词造句是作文的基础，而遣词造句的功夫，几乎是没有止境的。历史上优秀的作家，斟词酌句的故事很多很多。一切好文章，它的好的思想内容和好的章法，总还是要通过精到的遣词造句表现出来。今天，有些青年，一直到高中毕业，写作能力还不符合要求，原因之一恐怕就在于过早地丢开了词句训练。一般情况，小学中、低年级都做造句之类的练习，一到高年级，特别是到中学，就很少做了。教师、学生都觉得，一个中学生还练习造句，不像话。可是，有一个中学就曾有过这样的经验：在高中一年级做了一次造句练习，结果学生发现，作这个练习比作一篇作文吃力，而且平时作文能得80分的，这次练习只得了60分。教师也发现，批改这次练习，…比批改一次作文用的时间还多。词句训练，可用的方式很多，不只造句一种办法；要求也可以从低到高提出不同的标准。总之，要练手，恐怕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要把两个方面结合起来：一是训练学生放开思路，大胆发挥；一是训练学生细磨细琢，严密推敲。
练手，还应当包括写字在内，这也是十分值得重视的一个方面。
口、耳、眼、手都跟头离不开，无论练哪一项，都在同时练思想。这里只提口、耳、眼、手，取其形象而已。
总括起来说，练口，练耳，练眼，练手，…目的在于培养学生对语言具有较高的敏感，对运用语言有熟练的技能。敏感和技能合起来，就是说，能够自然地、迅速地辨出语言的正、误、美、恶，能够纯熟地、从容地读书，作文。
要达到上述的目的，学点知识——语音、语法、修辞、逻辑之类，当然是必要的。然而必须明确，在普通教育的语言教育之中，实际的训练是主要的、基本的，教点知识要为培养技能服务。世界上有的是没念过游泳术而在实际锻炼之中游得很好的人，决没有精读游泳术而从不下水的游泳家。只有在天天下水的基础上辅以游泳技术的指点，这游泳术才起作用。
练功夫，掌握技能，有个诀窍：严格。练功夫而马虎，几乎比不练还坏。一个音，一个字，一个句子，对不对，好一点，差一点，仿佛关系不大，可以将就过去。不，不能将就！今天我们抱怨有些青年作文章用词不妥当，句子不通顺，章法没条理，写字不工整，其实，根源就在他们从前的老师“将就”得太多了。练语言功夫应该向练走钢丝的、练唱的、练武功的演员们吸取经验。在这个问题上，看看周信芳、盖叫天几位老先生的文章是有启发的。学语言“非下苦功不可”，毛泽东同志这句话我们都记得很熟，问题是，我们不能只在口头上背诵，而要深入体味，身体力行。
（选自《张志公文集》第3卷，广东教育出版社，1991年1月）
作文之练习（阮真）
作文练习的问题，大约可分四项来讨论。第一是练习的方法问题；第二是口语练习与写作练习的关系问题；第三是练习的时间及次数问题；第四是文体及字数的限制问题。现在且来逐一讨论罢。
练习的方法问题
在未说练习方法之前，我先要讨论一个和练习方法有关系的问题，就是课内练习与课外练习问题。从前中学校教作文都是课内练习的，所以作文的时间特定两小时，有的延长至三小时。严格的教师，过时不收卷，宽大的教师也可迟一天交卷。近年以来，因为有几个名人主张作文在课外练习。（如梁启超《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第五十一页上说：“每一篇要让他充分地预备，使他在堂下做。看题目难易，限他一星期或两星期交卷。”…胡适之先生也说：“作文都该拿下堂去做。”）所以有好多教师主张作文当在课外练习了。但是学校仍然规定了上课时间，那么在作文上课时间做些什么事呢？有的改讲文章，有的讲文法，有的光出了题目就退课，有的完全不上课。我自己教学生是规定一期在课内做，一期在课外做的。我并不是好为折衷调和的主张，乃是另有理由的。我以为作文各种练习的性质不同，有些带着文艺性的文章，是教室内逼不出来的。譬如教我关在教室内做一首诗，我就要交白卷，有些必须参考书籍的文章，或必须观察实际事物的文章，关在教室内是做不好的。有些演说的稿子，笔记的练习，也要课外去做，易于搜集材料。但是，有时我们教学生做些短篇的快作练习，有时做些应用文字的练习，有时做些听讲笔记、翻译练习（文语互译或译诗为文）、重写练习（rewrite），这都该限定时间在课内做好的。而且我以为教初年级生，应该课内练习多些；教高年级生，应该课外练习多些。因为初年级生在课外多误时间，未必能做出好文章，有的还去抄袭，或请人代做；而且初年级生的作文重在文法练习，根本不必教他们多做长篇文章，所以也无须在课外做一二个星期。
在课外练习的作文上课时间，教师应该做些什么事呢？我常利用这个时间做三件事：第一件是讨论文法，有时从文法书上讨论，有时从读过的文章中拿些例子来讨论。第二件是练习演说，学生已经预备好的演说稿，在此时间演说批评。第三件是批评课卷，把学生文卷中不通的句子和常犯的毛病写出来，教全班学生批评，并在板上订正。这三件事我以为都是作文教学上应做的。在作文课内做这些事，顾名思义，尚无不合。
现在我且根据各种练习的性质，分课内课外两项来讨论练习的方法罢。
1.课内的练习。教师感到作文拟题的困难，或者也由于练习方法不广的缘故。我们要达到作文教学的目的，非用多种练习不可。适宜于课内练习的方法如下：
（1）短文快作练习。普通应用文字的练习，都要立刻作就，愈速愈好的。这种作文的时间，不但不宜延长，而且应该严格限定。我们可以限学生在十分或十五分钟内拟一个简单的电稿或布告，至多不得超过三五十个字；也可限学生在半小时或一小时内，写一篇简短的书札，至多不得超过一百字或一百五十字；有时写一则简短的新闻、记事，或笔述一则故事，也可限定时间练习速写的做法。现在中学生往往一个题目到手便要拿下堂去做几天，将来厕身职业界中便一事不能办了。我有几次限学生在一小时内草几个电稿，有一次限商科学生在一小时内做两条广告，学生急得不能下笔，还要求拿下堂去做，这不是笑话吗？（这些方法和例子都在应用文课内讲过的。）
（2）片段练习。初年级的学生往往句中的文法虚字还做不通，句子的组织还不能完全，做成整篇的文章，教师反觉不能修改。这种学生不如教他做一个长句，或几个短句的片断练习。教师可先给他一些榜样和材料教他摹拟，使他易于领悟文法的错误。最好和读文联络，一小时内可做几条。
（3）翻译练习。古文今译，文体语译或诗体散译，这都是文法句法的练习，而且可使学生领悟古今文语或诗文用字造句的不同。这种练习，材料已经限定，不用自己构思，所以可以限定时间在课内做。我教初级学生做过几次，觉得译诗为文很不容易，只做了一次就不做了。
（4）重写练习。教师可取学生已经读过的文章小说或报章杂志上的新闻纪事教学生重行改写，材料相同，文字作法不同，或缩长为短，或演短为长，都可练习。这种练习，可使学生领悟各种不同的作法。但因材料已经限定，所以多可在课内限时练习，比较各个学生写作的速率。
（5）听讲笔记练习。…这种练习我也教学生做过几次。我在作文的前一小时先取一个题目演讲，教学生随听随记。演讲终了，教学生在后一小时整理修改。我发现有的学生等我讲了已经记好，而且记得很有次序；有的学生经过一小时的修改整理还是七乱八糟，而且多有脱漏。我仔细研究，觉得有种种原因：第一是有些学生的字汇追忆力太迟钝，等他想出一个字，我的一句话已经说过了；第二是有些学生组织文句太迟钝，等他写好一句，我已说了几句，他追不上去，只好脱漏了；第三是有的学生听觉不敏，或于普通话不能听得透彻，所以误写或脱写了；第四是有的学生听讲的心志不专一，或理解力太薄弱，所以把很有次序的话写得没有次序，七乱八糟了。但是，毛病发现得愈多，我觉得这种练习愈有价值。这种练习，不但可以练习字汇追忆力和文句组织力的正确敏捷，还可练习听觉及理解力。这种能力是学生求学的基本能力，所以在初年级尤当多多练习。学生对于这种练习，因为不如随意写些文字的自由，所以有时不喜欢做，但练习的价值是很大的，在作文教学的目的上看来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们不能不强学生以所难，使他渐渐习惯成了自然，也就容易了。我以为作文练习要有计划，不能随学生之所好，一味博他们的欢心，以为适合兴趣的。不过做这种练习时，教师该注意下列的几点：
子 所讲问题要适合于学生的程度与兴趣。
丑 所讲的话，要清晰而有层次，最好先做成讲稿。
寅 说话要缓慢，但不可重复，材料不可太长。
卯 最好先说一个大意，教学生听清，然后一句一句地讲下去。
辰 教师演讲的题目和各段的标题须先写在黑板上，使学生听讲时易有头绪。
巳 学生不易明白的词语须在黑板上写明。
以上这五种作文的练习，都该在课内限定时间做的。那么梁先生和胡先生所说“都该拿下堂去做”，实际上就有时行不通了。
2.课外的练习。这就是可以拿下堂去做的作文了。适宜于课外练习的方法如下：
（1）长篇文字练习。…必须参考书籍的论说文或须观察事物的记叙文、描写文，都该在课外做的。便是应用文字上有些计划书、报告书，也该在课外做的。我有一次教商科四年生做一个《筹备国货银行计划书》，他们做了一星期还做不起来，这是可以原谅他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