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上节所介绍的,当笔者考察了德国的大学文书档案馆之后,再与日本的大学史料保存情况一对比,自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就是:我国的大学史料保存现状与德国相比相差甚远,令人担忧。不仅仅是大学,政府,公司,团体组织,全都如此。总体来说,这是因日本人史料保存观念薄弱所造成的,因此,日本的文书档案馆事业也不发达。
而观念薄弱是由于:日本文化的保存载体是木头和纸,保存起来不那么容易(而欧洲是石头,具有永久性的特点,以前的古文书载体则大抵是羊皮纸)。而且,在日本最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佛教的万物变化皆无常,缘起缘灭的观念。人们对历史变故,皆以恬淡的态度来面对。此话恰当与否另当别论,日本对于历史性文书资料缺乏妥善保管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笔者也并不是说欧洲文化优秀,日本文化就一无是处。德国同样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拿创校纪念史来说,就会发现其特征性的方面。笔者发现,其创校纪念史中就有由于为母校感到自豪,就过分夸赞母校的偏爱意识。容易给人留下这样一种印象,即:好像德国的大学史是以自己母校为中心展开的。令人觉得其视野狭隘、主观。另外,还有贯穿于德国历史学的文书主义原则的问题。或者说,德国人对古文书的检索之所以热衷,就体现了其对历史认识的缺如。当然,诸如此类的问题还可以举出若干。
如此考虑的话,问题就不仅仅局限于大学文书档案馆这样的制度或者是物质层面了,很明显,还关乎到了精神层面。虽然,对这个问题无法深入讨论,但可以断言的是,从积累、传播社会经验,研究历史,满足求知欲来说,不进行文件史料的整理和保存是不正确的。
笔者从现在正在编辑东京大学百年史的寺崎昌男先生那里听到这样一段苦衷,所谓:“为了编辑东京帝国大学五十年校史,把所收集的史料中的相当重要的一部分给弄散佚了,无法利用。因此,为编辑百年史不得不重新收集有关史料,这在精神和肉体上都是巨大的浪费。”
目前,在我国拥有独立文书档案馆或者是资料馆并配置专门工作人员的国立大学,寥寥无几。在这一点上,私立大学可以说,还稍胜一筹。比如,明治大学文书档案馆就配有专攻历史专业的讲师担任馆员。
写到这里,笔者突然想起夏目漱石的一段话,请允许笔者在此引用:
“有着伟大历史的国民就如同父母亲后台强硬的人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乱。虽然有的时候难免自大,懒惰于手头工作,置未来计划于脑后,失落之时又会伤自尊,情绪低迷,但当一切都平息,回归于努力奋斗的时候,却不会鼠肚鸡肠,无法平静。而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地处理好各项事务。不能不说这全都是由于祖先努力所留下的宝贵的精神财富的结果。”(东洋美术馆《夏目漱石全集》第十一卷,岩波书店)
因此,笔者真正打心底里相信,在日本,尽全力收集、整理、保存有关大学文件资料、史料并配置金钱、人力、物力的时代已经来临了。它将关乎日本文化的质量。
1983年9月7日
(明治大学别府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