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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十、血火转流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几度寒暑,三年就过去了。

王朝遍地的战火已是燎原之势,为了抢地盘的,为了算鸡零狗碎旧账的,为了向某个大势力献媚的,总之没谁喊出为王朝效忠的口号来,各个势力你来我往乒乒乓乓地打来打去不曾一刻消停过。

王朝的皇帝在鬼门关晃了一圈后居然神奇地活了下来,那口气没咽下后甚至精神头比以前还足,竟然几次嚷嚷要亲自统兵上阵,这也让那些押宝没押在皇帝身上的人痛心不已。血旗王的身体虽然看上去总是一天不如一天的,但是也没人知道那最后一天到底是哪天。两人似乎较着劲地拼着寿命,也正因为如此王朝的局面才没有彻底向哪一方倾斜,好歹算是为了东大陆保住了几块还算安定的地方。

这兵荒马乱的三年,对天下间那些饱受战争煎熬的百姓们来说,却实在是漫长得让人越来越绝望,今儿这边来人抢一番,明儿那边又来人祸害一番,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来一拨狠人还要嗷嗷叫着杀一番。

就算拖家带口地出去逃难,不仅不管到哪儿都是一个样子,更可怕的是还要面对无时无处不在的屠刀,根据王朝律令,领民不得私自离开领主的土地,违者将处以极刑。这条律令被王朝的贵族们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因为他们知道,有领民才有他们的幸福生活,推己及人,最大限度地控制住领民是贵族间的默契。所以只要看到流民,贵族就命令私兵们就会全力予以剿杀。

外面比家里更危险,那些一开始为了躲避战火四处逃难的流民们,艰难地下定决心回家种地时,面对的却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家早被那些找不到任何东西可抢的士兵们烧得精光。而咬紧牙关重建家园后,终于撒下了种子的土地,不时地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军队在混战中践踏一番,青苗殆尽。好不容易等到收获了,却又被旗帜不时变化的领主们征调走了绝大部分,更惨的甚至被专门趁这个时候出来打秋风的乱兵抢个精光。

但是,只要田地还在,人的坚韧性也就发挥到了极致。房子烧了盖,盖了烧,废墟上一次次地有新屋拔地而起,人们一直没有放弃挣扎、努力地给自己的家人一个栖身的屋檐。

孕育着生的希望的土地被践踏了,那就一次次重新翻地重新补种,一家老小忍受着饥饿等待着收获时节的那份喜悦。

粮食被抢走了,那就再一次拖家带口地四处流荡,等待播种的季节。只要活着等到那个时候,领主们自然会发下一些种子来,毕竟土地是支撑他们打来打去的最基础的资源。

渐渐的,人与人之间曾经热忱的关系变得冷漠了,可以捂着手中的一点点口粮,看着曾经亲密的乡邻在饥饿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可以为了让自己多吃一点而将不能劳作的父母子女赶出家去,任其自生自灭。

渐渐的,人与人之间也在某些时候变得热情了,在播种的季节里,会将自己很少的那一点从嘴里抠出来种子分给那些逃荒回来的人,因为大家都知道,多一个人种地,那就多一个人来承担被劫掠的风险,也因为就多了一丝希望,自己会晚一点饿死的希望。

渐渐的,那些村落中的强者甚至是打过仗的老兵都成为了大家刻意逢迎的对象,与其寻求不知道是谁的领主庇佑不如请身边的强者来保护,虽然这保护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将人家联系在一起的不再是人之为人的感情上的牵绊而是生存为大的利害上的纠葛。

渐渐的,人们被残酷的生活锻炼得坚强起来的不仅仅是承受折磨的能力,而且还有了失去独立性的时常暴虐的神经。曾经强盛的武风也给了普通人的暴虐以力量的支撑,人们会杀人,不再只是为了生存而杀人,而也可以为了保障自己受保护受压迫的权利而杀人。如果羊有思想,那么它们最希望的一定是主人今晚吃掉的是别的羊,为此它们有失会凶悍起来将别的羊挤到圈外去。

三年的时间内,血旗王与王朝之间进行了三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虽然胜负的天平并没有明显倾斜,从目前的形势看,血旗王的军队已经在东大陆腹地隐隐占据了主动,但也隐隐有后继乏力的趋势,不得不放弃了对中州之南土地的强势争夺。

一年前,血旗王终于拿下了整个中州,那场中州会战整整持续了一年半,二百万王朝的军队倒在了中州的土地上,那些来自各地勤王的贵族不是不想将私兵见机撤出来,可是为了减轻各地血旗军的压力,血旗王没有对他们网开一面。仅仅在陕州一州,血旗王的大军就消灭了隶属王朝五十余万军队,那一战之后,陕州的土地上一直没有任何收成。而血旗军也损失了将近五十万人,使得余无念无力聚歼王朝在中州府北部的军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数十万人退入直隶,然后转战东海等地。

血旗王的前锋部队已经步步为营地推进到了直隶门口,占领了王朝放弃的泰水以南的直隶领土,四下调兵准备封锁圣京与外地的联系。

而王朝牢牢控制的直隶四州也由于抽调了太多的壮丁到北地和东海参战,看上去已经没有力量对血旗王的南线攻势进行大规模的反攻。川流不息的泰水不知道何时就会被那一条条生命染红了。

北地之战,一开始的时候,气势如虹的贺小虎和魏迟的联军连番取胜,魏迟甚至领数千偏师偷袭得手一举夺回了朔州,和贺小武联手将十几万元家的部队堵在了朔州城外,准备将他们活活饿死。

但是风云突变,谁也没想到留守晋州的魏凡居然会临阵倒戈,一举放开了东线,迎了一直没什么攻势的太子的大军进了晋州城,留守晋州的万余血旗军死伤殆尽,而贺小虎所部反成了腹背受敌之势。

太子和元家声势大振,得王朝援军后联军近百万将血旗军三十万主力死死压在了朔州,而中州的血旗军因为展开中州会战无力救援。连番的生死大战之后,年仅十九岁的贺小虎阵亡,平北军最后的精锐全军覆没。身负重伤的魏迟幸亏得了隋风骨接济,在西北军的威慑下,太子没有赶尽杀绝,魏迟才得以率残部退守朔州西部山区,血旗王北地最盛之时的五十万大军仅剩了不到十万人。

平定中州之后,在陕州血战了数月的血旗军却并没有修整,余思宁率领二十万杀气正盛的大军由陕州突然北进,奔袭千里一夜之间就渡过了泰水,太子布防于泰水的数万军队几乎一战而溃。

太子在晋州城外集结了四十余万人设下近百里连营与晋州守军成犄角之势,欲凭借坚城重兵与血旗王世子较量个高下。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太子终于尝到了让中州的王朝军队闻风丧胆的血旗军直属部队的威力。

对早先击败北地血旗军的胜利有些飘飘然的王朝大军居然勇敢地逆营索战,结果会战刚一开始,两翼并没有起动,余思宁的中军就让人瞠目结舌地在没有任何掩护下直接杀入了王朝军队阵中,一直冲在最前面的余思宁就像是天生的杀神一样挡者披靡,在大军之中横冲直撞。不一刻,在这虎狼之师的疯狂冲杀下,王朝的军队就扛不住了。余思宁仅仅用了三万中军就彻底打掉了几十万参战的观战的王朝军队的斗志。

血旗军全军出击的号角响起后,晋州城外的连营几乎就成了摆设,蜂拥而至的血旗军像是收割粮食一样砍着四散而逃的王朝将士的人头,仅仅这一战就斩首十余万。

围城月余,太子终于下决心弃城北逃,余思宁入城后,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城中六万降卒尽数斩首,以报北地血旗军覆没之仇,自此,人称其为“杀生王”。

王朝与血旗军进行的东海决战最早开始,却一直没有什么结果。

王朝124年秋,沿着泰水并行东进的余思宛与卢惊舍弃沿路的纠缠,最后聚集了十五万大军轻取了卫军不过三万的东海府城,随后除了莱州之外所有东海七州的血旗军尽数集结于此。自此,东海府争夺战拉开了序幕。

东海府城号称万华之都,也被称为堕落之都。这里聚集了天下大半的富豪和财富,在这里能够享受到这世上所能想象到的一切奢华享乐,只要有银钱,这里就是天堂。余无念的棋子敲在这里也就敲开了财富的大门,拿下了东海府城也就等于卡住了王朝的咽喉。

王朝对于商旅并不排斥但是也并不支持,并且禁止商旅拥有土地,使得那些富甲一方的大商家不能发展自己的势力。但是,钱这个玩意可以买到包括权力在内的任何东西,几个王朝有名的大商家基本上都与各个豪门贵族有着紧密的合作关系,很难说清楚谁在背后支持谁。王朝长期穷兵黩武之下,如果没有商家的支持想必很多的贵族都要破产了。

在中央对地方失去了绝大部分控制权的时候,在各个地域内缺乏交流近乎封闭的环境下,商家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不仅仅带来了天南海北的货物而且也带来了天下间的大小消息。对那些贵族领主而言,商家不仅仅带给他们奢侈品,也带来了他们需要的奇缺物资,诸如锻造兵器的铁矿甚至打造好的兵器和训练过的战马,而这些物资本来都是王朝严格控制的。

商人们虽然表面上没什么政治上的权力,但是他们的能力却不容小觑,余思宛攻打东海府城时,抵抗最顽强的并不是那三万卫军,而是商家们自己的护卫队。整个东海府城里,大大小小的庄院林立,几乎都是一个坚固的堡垒。为了以后的防御战,余思宛下令解除府城所有商家护卫队的武装,所有商家由血旗军派兵保护。结果,一部分商家没有听从命令,奋起抵抗。

整整耗费了二十天,余思宛才平定了城里的反抗,一百多家商家被灭了门。看到统计的结果之后,余思宛庆幸自己这一步走对了,整个东海府城内就藏着将近十万装备精良的商家护卫队。如果不是王朝的军队暂时无力攻打东海府城,那么余思宛的大军可能就在内外夹击下丢掉了东海府城了。

在血旗军的打击下,王朝的各大商家损失惨重,累世积攒起来的粮秣大部分被余思宛下令充作军资了。昔日摩肩接踵的东海府城在各处血旗军蜂拥而入之后几乎就成了一座兵营。商家的代表们在拜见余思宛之后终于明白,这生意在东海之内是做不成了,余思宛就是奉命来断掉王朝的经济命脉的。

不过商家们也得到了血旗王的许诺,那就是血旗王的势力范围内,一切生意照旧,而且血旗王应该是得到建功侯首肯后废除了王朝禁止与西大陆做买卖的禁令,中州一时间成了商家们最后的选择,当然很多人也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后积极响应了,西大陆,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有的或许东大陆没有。

七皇子在东海府城陷落后被封为东海御政,三年间,他前后调集了东海境内数百万大军却始终没能夺回东海府城,那座巍峨的城池对他而言还太过高大。

而借着贵族大军尽被拖在东海府之机,东海七州内,各地武装蜂起,打着各种旗号,四处攻城略地,互相杀伐劫掠,昔日富甲天下的东海之地已是民生凋敝、满目疮痍。

在王朝和血旗王的力量都没有优势的南海、天南更是豪杰并起,混战连连,打个旗号就是草头王,聚齐千人就敢攻打州郡。南海郝家在将各方势力逼出了自己领地之后甚至已经将手伸入了东海境内,而天南的一些世家豪强居然公开打出了反旗自立为王了。

与战火遍地的王朝相比,圣城的属地就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平静得不像是红尘中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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