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罗文的危机
罗文仰面躺在翠绿的草坪上，用手遮挡住天空中刺眼的阳光，看着从指缝之间流进他眼中的那几抹湛蓝的天空和偶尔飘过的白云，他的心中有些宁静。这是他所向往的生活，可以一个人在草坪上享受午后的宁静时光，这是多么享受的事啊？
但是罗文却知道这不是现实，灭世大战中核弹爆炸扬到大气尘埃经过两百年的清理，仍剩下百分之六十，太阳都只能看到一个昏暗的轮廓，又怎么会有湛蓝的天空？这应该是一个虚拟空间，难道是老教授在测试我的精神空间？
虚拟空间是依托神经科学和计算机技术建立起来的一个意识空间，可以将人的意识送进计算机构建的电子世界。因为在虚拟世界人们可以真实地感受到一切，所以虚拟世界又被称为第二世界。第二世界诞生初期曾风靡一时，但是在虚拟世界在建立开放不久后发生了人类记忆重组、意识互换的事故。自那以后，第二世界便是彼此独立。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而且别人的意识无法进来的第二世界，然而彼此无法交流的第二世界就如同失去了网络的计算机，无法对人形成巨大的吸引力，第二世界便渐渐被人们遗忘。但是，正如班德尔所说的“任何事物的诞生都是有一定价值的”这句话一样，第二世界并不会因为人们的遗忘便失去它的价值。
由于第二世界可以使人感受到真实的自己，它被用于精神疾病的治疗和一项在现代社会占据极其重要地位的测试——价值定位测试。这项测试的数据是社会公平理论规划一个人学习和工作的重要依据。
小时候罗文也进行过这项测试，因为这种测试是可以展现人最真实的一面的第二世界进行的，所以罗文那种懒散的本性暴露无遗，他也由此被社会公平理论“发配”到城市外围的一所三流学校读了小学、中学，罗父也就对罗文的不成器从小学忍到高中。在高考结果出来后，罗父终于忍无可忍，大骂了罗文一顿后，动用自己的力量将罗文送到了龙腾大学，让这个此刻忘了自己还处于麻烦中却在第二世界享受的罗文，一夜飞上枝头成了凤凰，或是说“龙”。
但是不管罗文是成了凤凰还是龙，此刻他都处于一个麻烦中一个很大的麻烦。
现实世界中，罗文躺在实验室大楼内的一间实验室内，他的身上挂满了各种仪器和线，头上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头盔，显得滑稽不已，而空中的全息投影赫然是罗文在第二世界的场景。而房间内有十几个穿着白色消毒服人正看着罗文在草坪上悠闲的晒太阳。
“老罗啊，不得不说你的儿子很奇特，我都有点佩服他了，呵呵。”一位头发花白，身体微微有些佝偻的老人说道，他说的“佩服”自然是指罗文忘了自己吃了一块要命的念粉石，反而在第二世界晒起了太阳。如果罗文没有潜行到第二世界，他一定会认出这个老人就是易教授。
“哼，这个小子这次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他倒是悠闲。”一个中年人说道，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与罗文有六分相像，这个中年人便是罗文的父亲罗年武，他内着蓝色衬衫，外套白色消毒服，没有扣扣子，衣领是竖起来的，如果他套的不是实验室的消毒服而是长风衣的话，也许会有一股潇洒之意。而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双目中有着深深的黑眼圈，多日未剃的胡子亦是肆意的分布在他的嘴巴周围，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
“罗博士，接下来，我们要加大生物电刺激了，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这也是为了您的儿子好。”一位实验室成员看了罗年武一眼说道，手上不停的在键盘上敲击着。
“嗯。”罗年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心头极为的不顺，此刻罗文所承受的生物电是第一标准，可以看到一个人真实的想法，社会公平理论的价值定位测试也就是这个标准，再加大生物电刺激则可以挖掘人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使人毫无秘密可言，即毫无隐私可言，第一标准以上的生物电除了对重症精神病人和实验品使用外也就只有掌握了重要情报的犯罪分子了。罗文是他的儿子，看着自己的儿子接受高强度生物电，像是对待实验品一样，他心中如何是滋味？但是他不能反抗，必须冷静对待，这里是亚洲实验室总部，他就算是S级念力师，要带着儿子逃出这里也是决计做不到的，更何况带着儿子出逃是反叛行为，就算逃出了，自己和儿子也绝对在人类社会待不下去了，只有逃亡到变异生物遍布的核污染死地上去苟且偷生，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每当想到自己这只有十八岁的儿子今生只能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死地的后果，他就只有强忍下怒气看着自己昔日的同僚将自己的儿子胡乱摆弄。但是好在在个世界不是实验室说了算的世界，它也必须遵从社会公平理论，他很庆幸自己听从了易教授的建议向理论馆发送了邮件，使得实验室接收了自己的儿子却只能检查，不能直接解剖研究。
顺便一提的是在LOSF（实验室所属特殊部队）撤退后，老教授思量着罗文这种情况实在诡异，罗文很可能发生不测，他就主动将罗文交给了罗年武所属的研究所进行检查，事实上这种做法是最优选择。一来是龙腾大学是无法保住罗文，实验室迟早是要接收罗文的，二来是实验室较之龙腾大学条件要好太多，许多器材也先进许多，在实验室检查才有可能查出罗文这种情况的原因。
罗年武也是明白这其中缘由的，所以他并没有责怪自己的好友，而且在社会会议召开之前，实验室是绝对不会采取什么对罗文有害的措施。不过罗年武也震惊无比，这件事情尽然要召开社会会议？他有事不禁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不是一块念粉石，就是吃了SS级的念粉石也不会到需要召开社会会议的地步啊？
生物电刺激调到了第二级，罗文的第二世界发生了变化，青草天空悄然消逝，暖洋洋的阳光离开了罗文的身体，是凉意将罗文从睡梦中唤醒的，醒来时罗文已经处于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了。图书馆是欧式风格，圆形的墙壁上放满了古籍，中间的空地上却没有任何书架，也没有供人们阅读书籍的桌子，却是分布着横七竖八的梯子，这些梯子延伸向四周的墙壁，可以将人送到高处摆放书籍的地方。
罗文茫然的望了周围一会儿，站起身来，沿着梯子向高处走去。图书馆里没有电灯，只有一支支摇曳的烛火，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使罗文勉强看得清周围的景象，他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处在一座旧世纪的图书馆内，因为他心中有惑，需要一个答案，而古籍中藏有古人哲学的智慧，也许能为他解惑。而现世的电子图书馆只有关于科技，社会学之类的书籍，能探寻到古人思想的书籍是少之又少。他很开心自己的第二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危险区。
罗文的疑惑来自于社会公平理论，从某意义上说他的这种疑惑是在怀疑社会公平理论，这是实验室也是理论馆所不能容许的，因为怀疑的下一步便是背叛。自核元纪年来，怀疑社会公平理论的人绝大部分都背叛了社会公平理论，或是成为了罪犯，或是成为了核死地中反实验室组织的一员。所以对于怀疑社会公平理论的人或者行为，实验室一直都是采取了最严厉的措施。然而罗文对此却是毫不知情，他只是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仿佛在最上方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烛焰摇摆着，将罗文的影子放大投放到了墙壁上的书籍上面，罗文就是在烛火得陪伴下，来到了最高处。在最高处他终于看清了圆顶天护板上的图像是什么了，那是一幅旧世纪的宗教画，一名女子抱着一个孩童，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笑容，孩子也开心的笑着。真是温馨的画啊，罗文不禁感叹。
最高处是一个平台，罗文在这里发现了这座图书馆里的第一张桌子，罗文好奇的走过去，在桌子上发现了两本书。他将楼梯上的蜡烛掰下一支凑到书旁。
一本是班德尔·琼斯的《社会契约论》，这本书他读过，所以并不惊讶，然而另一本书却着实将他吓了一跳，那是旧世纪的某一个宗教的典籍——《圣经》，这本书他从没有读过，事实上他只在腾龙博物馆的网站上见过封面，《圣经》的大部分内容已经被实验室否定，不能在社会中流传。罗文思忖，第二世界是以个人的记忆为基础构建的，我没读过《圣经》，所以这本书应该只有封面没有内容，罗文这么想着翻开了第一页，他的表情呆滞了，这书内是有字的！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
字是用拉丁文书写的，罗文不懂拉丁文，但是他却能读懂，这个奇怪的地方被他忽略了，因为他对这奇异的古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神什么的在当今是无法想象的存在，是崇尚科学的实验室极力否定的存在，如今社会中已经几乎找不到有关“神”的词汇了，这并不是错的，罗文也不认为存在神这种生物。但是对于未知的东西，人类总是有着强烈的好奇心，罗文自然也不能免俗，所以他沉浸到《圣经》的内容中去了。
罗文着迷的在第二世界探索者“神”是世界，而外界却是炸开锅了，罗文的此举已是严重违反了法律。
“他以前读过《圣经》？”有人问道。
“没有，他的记录中没有接触过《圣经》全本，只看过少量有关宗教的历史书籍。”
“那他的第二世界中《圣经》怎么会有完整内容？”有人疑惑，很怀疑实验室的记录系统是不是有了漏洞。
“原因找到了。”有人惊呼，“在他翻开书时，有一股数据流从腾龙博物馆禁书数据库进入了对象体的第二世界，我想那应该就是《圣经》的内容。”
“怎么会？腾龙博物馆禁书数据库的防火墙可是一流的，怎么会有数据流出。”无法置信是在场大多数人的表情。
“没有错，我确认了三次，腾龙博物馆方也确认了那里有数据流出，他们说是《圣经》数据。”
“那这样看来，或许不用召开社会会议了。”罗年武的一个竞争者阴恻恻的说到，脸上有幸灾乐祸的表情。
罗年武的脸色惨白，他不是神经系的，但是他也明白罗文的第二世界同时出现了有内容的《现代社会公平论》和《圣经》代表了什么？那代表着自己的这个混蛋儿子对神圣不可侵犯的社会公平理论产生了怀疑。
至此，罗文的结果可以说是没有悬念了，这份检测报告提交到理论馆，理论馆不但不会帮助罗文了，反而会要求实验室尽早处理掉罗文。
“我有一个疑问。”这个时候，一名带着无框眼镜的年轻实验员举手问道，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说。”主持这次测试的实验官说道。
“众所周知，第二世界完全是以被测试者的记忆构建的，不会有任何被测试者从未知晓的事物出现，而这个罗文没看过《圣经》，却在他的第二世界却出现了一本有着详细内容的《圣经》，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年轻实验员说道。
“之前才说了，他的《圣经》来自于腾龙博物馆禁书数据库。”
“那就更奇怪了。”年轻实验员低着头，眼镜片上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使人看不真切，“我们也知道禁书数据库管理向来极严，安全度可谓是世界第一的，而罗文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如何突破禁书数据库取得《圣经》的呢？他可不是能力者，没有极强的精神力可以对抗电子数据形成的防火墙。”
说完，实验室内又变得嘈杂无比，实验员们窃窃私语，低声交谈着，年轻实验员说的很有道理，这确实是一个疑点。
“这个人是？”罗年武狐疑道，但也有点感激这个年轻人为他的儿子找回了一丝机会。
“秦书宇，新来的一个怪人。但是能力不错？”易教授说道，语气中掩饰不住那丝欣赏之意以及得意。
“你学生？”
“就许你有优秀的儿子？”易教授打趣道。
“优秀个屁！”提到罗文，罗年武就来气，一向脾气极好的他都忍不住爆粗口了，秦书宇的那一席话让他放松不少，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
“秦博士，你似乎也忘了一件事。”有人很快发现了秦书宇的话中有很大的不足，“就算这个内容来的有些蹊跷，但是，单凭这个罗文的第二世界出现了《现代社会公平论》和禁书《圣经》，就足以使理论馆不再插手这件事。没有理论馆的干涉，你认为你或者是你们能阻止委员会要研究他的决定吗？”
这个人指了指秦书宇，又指了指罗年武和易教授，声色俱厉的说道。
罗年武刚有缓色的脸立时又煞白起来，一种无力感涌了起来，这个委员会的实验员说的没错，这个结果足以使理论馆不会再参与这件事了，但是单凭着罗年武的能力是不足以保住罗文，就算他是S级念力师也不能！
突然，罗年武下了一个决定，他低了下头，但这不是向人低头，而是他为了掩饰眼中的那一抹决绝之色。
而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罗文却是毫不知到自己和父亲已经陷入了绝境。他依旧沉浸在《圣经》的世界。然而没有人察觉到在罗文的第二世界中，天花板上的壁画不知什么时候笼罩了一层薄薄红纱，将那位女子和那个孩童白皙的脸染得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