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如果是这样的代价,她宁愿不要。
瞬间手软,碗从指尖滑落,下一瞬,又被叶云一把抓稳。
他褐色的眸光闪过暗流,愠怒低吼:“你是想让我们俩都死吗?他现在身体就是个无底洞!这只是第一碗,你洒一次,我就要再多放一次!”
无底洞?听到这个名词,她的心终于崩溃,她含泪大吼:“不救了!不救了!你给我好好呆着去。”
这种爱,她欠不了,真的欠不了。
如果上天真要将晟带走的话,她能做的,唯有以死相许。
而不是将生命建立在另外一个爱她的男人身上,再浓烈的爱,面对生命的时候,都会显得如此力薄……
她不要再欠叶云的了,致死都不要。
叶云苦笑的看她一眼,声音幽若道:“如果你以后看到他,能想起我,也算我此生最美的结局了。”
说罢,在两人的惊呼中,他端起碗自己大饮一口,将北宫晟半拽起来,捧过他没有血色的脸颊,缓缓凑上了唇。
纳兰芮雪惊愕,正准备推开他,叶云先一步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渡完一口后,回眸看她,他满嘴是血,伴随着说话,能看见那一嘴鲜红的色彩。
“乖,呆着。”
温柔的话如同往日的无边的呵护一般,他淡淡一笑,继续端起碗大饮一口,继续给北宫晟渡血。
泪珠颗颗滚落,叶云,竟为她做到了这一步……那是一个男人,为了她,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坠的沉沉的,满满的。
或许先前还有一种心底的侥幸,希望叶云不再逼她,希望叶云终究不忍,出手相救。
她自私的希望北宫晟活着,又自私的不想违背天地重誓。
她已经在天地面前许了北宫晟,她此生此世都只会是他的女人。
可叶云……她至始至终都没想到,如果要北宫晟活,需要叶云做到这一步。
太震撼,太震惊,太震动!
这一刻,她迷茫了……不是因为爱情迷茫,而是在责任面前,她不知该如何做。
那是命……那是一条以命换命的付出。
叶云的爱完全不输于北宫晟,为一个人死容易,抱着必死的决心大肚的成全别人难。
眼泪无力的贴着面颊,潺潺诉说着她的心痛。
纳兰初夏望着如此陌生的他,心底犹如掀起了狂风巨浪,从未见过如此深沉又伟大的爱,这样深情的男子,谁该忍心相负呢?
时间犹如蜗牛慢爬,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种折磨。
叶云义无反顾的做着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对他来说,北宫晟只是个患者,他身为医者自不能顾忌太多,但对其余两人来说,这样的行径太酌人眼球。
不忍别开眼帘,初夏走上前,想以袖子替她遮挡风景,刚探头一看,低呼道:“长姐,你受伤了!”
叶云微顿,惊愕回眸,立刻顾不得北宫晟,也探头看去。
她后背一尺长的刀痕正在潺潺流血,突然想到银箭飞来时,她似乎正在奔向他。眼底的焦灼与担忧此刻回想起来是如此的清晰。
而她如此的武功,能受伤,定然是所有的思绪都放到了他身上,明知道身边有危险,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过来。
震惊犹如龙卷风袭进眼帘,暗褐色的流光,带着无边的心疼与内疚,还带着一些感动与释然。
她也会为了他生命担心,为了他挨刀……这刀全完是划在了他心尖之上,一直以来,他只以为她有了北宫晟后,就不在乎他了,可那种危机关头,她奔向他的身影,犹如最暖的春风拂进他心间的柔软。
微颤的指尖缓缓摸上她的面颊,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深邃的眼眸对望入她的秋瞳,轻语道:“疼吗?”
她摇了摇头,眼泪滚落。“不疼,没你心里疼……对不起……云。对不起。”
此刻叶云也明白了她的那句话,选择让他活,不仅仅只是愧疚与抱歉,也是一种在乎与祝福,虽然她不爱他,但是在她心中,他依然如此重要。
重要到在危急关头,她愿意奔向他,叶云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距离太远,她周身缠绕的人太多,那一瞬间,她也会选择挡在他身前。
有些感情似乎与爱情无关,但也能足以支撑人去付出,去守候。
亲人吗?叶云心中一动。
不论怎样,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在她那瞬间飞奔向他的身影而瓦解,心底骤然升起暖流。在乎,她在乎他!
唇角抿笑,他淡淡的看着她,带着几许释然。“让初夏给你处理下伤口,我先救他。”
他眼底渐淡的愁绪让她心情在瞬间平复下来,安静的点点头,任由初夏褪掉外衫。
初夏看了眼叶云,正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
她淡淡开口:“就在这里吧,我不想走。”
叶云闻言,身子微侧,彻底背对上她,初夏轻咬粉唇,继而缓缓解开内衫,轻褪下来,只留肚兜遮住前身的风景。
后背皮肉外翻的场景让初夏心疼的瞟了眼一连无事的长姐,她小心处理,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她只在第一次手绢沾水轻触伤口的时候微微蹙了青黛,从此便再无半点眉头。
只有眼底的担忧一直在两个男人之间打转。
这一瞬间,初夏很是震撼,一个女人,能毫不顾忌如此惨烈的伤口,是该多大的定力与忍耐?见过太多娇柔做作的女人在绣花扎破手指时,都要盈盈的挤出几滴泪花。
而长姐,她的眼泪只为他人而流,面对自己的伤痕,默然承受。
初夏心中暗暗敬佩,不由多看了两眼昏迷中的摄政王,心中好奇更胜,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能让心智坚强的长姐为了他,与五年之情的师父如此决绝?
初夏隐隐觉得这个男人似乎不简单,师父五年都没能打动的长姐,居然能面对如此深情的师父,依然能坚定的捍卫那个男人。
她说,她的心给了他?
心是什么?初夏不懂,微叹一口气,继续轻手轻脚的处理伤口。
直至第四碗血渡完后,叶云才在脸色煞白中默默的缠好胳膊的伤口,无力冲初夏吩咐道:“以龙眼,红枣,人参,阿胶熬汤去备下。我等下要拔箭,需要再给他喝点东西。我的血能救急,但只能过腹,真的重生气血还要靠他自己。”
纳兰芮雪闻言,长吁一口气,心头大担终于落下,还好……叶云无事,若他真要以命换命,这辈子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好。”初夏也给她处理好了伤口,点点头转身离开。
叶云这才回眸轻语道:“他自己争气,凝气续命,情况比预计的好很多,但不确定他被箭射到的瞬间是否是百分百判断无误。如果无误,此箭拔掉最多不过几缕血。”
顿了一瞬,看着她忐忑的目光,他如实说道:“如果有误,他有可能大出血,生命会极度垂危,我需要再次给他相渡,如若是这种最糟糕的情况,我可能会渐渐神智模糊,也陷入昏迷,这个时候你别管我,继续去救他。”
见她惊诧不满的目光,不等她开口,不容拒绝道:“别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不安刚刚低垂,又急速翻涌入心海……凝气续命吗?她不由瞟向那个依然沉睡的男人,顿了一瞬,她清目一抬,坚定道:“我相信无误。”
叶云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看不出情绪的淡笑。“你还是如此相信他。”
她闻言微怔,看着叶云淡褐色凝远的目光,唇角抿出一丝笑意。“我也如此相信你。”
今日,她终于知晓了叶云在介怀什么,他们相识五年,相知五年,相守五年,北宫晟的出现让他怅然若失,总觉得失去了什么人生最珍贵的东西。
她的沉沦,迷恋,伤痛,决绝,都在无声的挖掘潜在叶云内心最深的情感。
对于叶云来说,她是他生命中的唯一,或许这个唯一开始并非是深沉的爱,而是一种习惯,随着岁月的推移,让他慢慢割舍不开,他想永远保持这份习惯,便慢慢爱上她。
北宫晟的出现更是加速了他的患得患失,他担心在她心中,他不再重要,曾经,他是她生命中最亲密的人,可从此以后,最亲密的人不再是他。
这种打击会加速他的伤感与爱的迸发。
原来是她最近忽略了叶云的感情波动,以为像以前那样,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即好,此刻看来,她错了,叶云需要她的肯定与呵护。
她给不了他爱情,可他永远是她心中无可替代的人,或许,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便是双生,宛若亲人血脉,永远不能割舍……
果然,她的话让叶云褐色的眼底渐渐浮起一股淡淡的光晕,他灿然一笑,清澈的笑容犹如山间明月,清泉石流,令人神往。
解开她的穴道,将她的手轻柔执过。“你还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总是能猜到别人心中在想什么。不如你猜猜,我现在心中在想什么?猜对了我便满足你一个心愿,猜错了没有。”
纳兰芮雪眼眸半眯,带着灵动的目光,淡淡一笑:“你是想若他醒了,你便娶我。”
“你!”叶云顿时气蔫,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还真是无时不刻都在算计我!”
若说猜对了,她的心愿自然是退婚,他不得不应,若说猜错了,那便是他不娶她,那正合她意,这丫头,真是!
“你乐于被我算计吗?”她抿唇低笑。
“不乐意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叶云无奈的瞟她一眼,暗垂眸色,淡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他开始是什么地方吸引到你?”
说实话,他很好奇,虽然知道北宫晟这样的男人,她动心太正常,可他还是想知道,她怦然一动的瞬间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她闻言瞟了眼那个男人,淡淡道:“我不清楚,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吧,如果一定要追溯,便是从南苏墨,北晟王,天下齐名那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