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0年6月11日于伦敦
亲爱的朋友：
你到巴黎之后，会渐渐熟悉一位非常重要的法国人，他就是孟德斯鸠。
孟德斯鸠是法国著名的哲学家和法学家，而且还是早期法国启蒙运动的杰出人物。著有隐含攻击君主制和古代政体的有影响力的作品如《波斯人信札》（1721年）和谴责政府的《论法的精神》（1748年）。他在自己的论著里，把政体分为三种形式，既民主制政体、君主制政体和暴虐的专制政体，并且对每种形式的政体的性质与原则做了阐述。我认为他论述君主制政体的有关章节，非常具有教育意义，因此专门把它们抄写下来，给你一并寄去。你从以下我抄写的内容中可以看出，孟德斯鸠眼里的君主制国家就是法国：“在君主制国家中，教育的重头戏并非在大学或：校中上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它在我们踏入社会的时候就开始上演。社会被我们称为人生的荣誉学校，这个学校的校长应该在方方面面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指导。
“我们在这所学校里一直听校长讲授三条规则或格言，它们分别为：我们的品德要高尚；我们的内心要坦荡；我们的行为要礼貌。
“我们在这里学习的品德，与其说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对待他人，倒不如说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展示自己。当我们走向社会之后，我们靠着它脱颖而出。
“在这里，人的良好行为并不会被判定为富有美德，而会被判定为风采出众；不会被判定为正当，而会被判定为伟大；不会被判定为合理，而会被判定为非凡。
“当荣誉在这儿触及我们行为中任何高尚的东西时，它要么是一位赞成我们行为的裁判，要么是为我们的行为进行申辩的诡辩家。
“它允许情人的存在，只要两性之间有感情，或者男性靠自己的条件征服了女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君主制政体中看不到像共和制政体中那样纯洁的道德。
“只要涉及到大人物或重要事件，它允许欺骗诡诈和玩弄权术。此外，它还不禁阿谀奉承。
“至于道德，根据我的观察，君主制政体的教育应当赞同胸怀坦荡，姿态大方。因此，谈话中真实成为必不可少的一点。
“总之，君主制政体的教育要求人们的行为合乎一定的礼仪。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他既需要让自己在社会上体验到快乐，同时也应努力让他人体验到快乐。一个人如果破坏了社会交往的礼仪，比如他因谈吐不当而让对方感到极为震怒，那么公众就不会再去尊重他，他在社会上也难以有所作为。
“但通常来讲，礼貌之源并非这么纯洁。它源自那种我们想出人头地的欲望。我们的自尊心让我们变得有礼貌。我们意识到如果自己采取某种做法，那么在别人眼里我们便不再是低劣卑鄙者，我们没有与各个年龄段的那些被视为社会渣子的人们同流合污。基于这种意识，我们确实采取了那种做法，也就是人们普遍推崇的礼节礼貌，并且得到了让我们深感满意的结果。
“在君主制政体中，礼貌在宫廷内得到了普遍接受。那儿的人们会为自己能够礼待他人而感到高兴，而受到礼待的人当然也感到高兴。此外，那儿有礼貌的人还能够意识到，在众人眼里，像自己这样知书达理的人，就应该是宫廷内的上层人物，或者说至少有资格出入宫廷。基于这些原因，礼貌在那儿受到大家的一致推崇。
“我们所说的君主制政体的富有声誉之人，就是具备了这种政体所要求的一切素质和品德的人。为了培养这样的人，我前面谈到的那些方面，都应当纳入教育的范畴。
“在君主制政体中，声誉涉及一切，它甚至影响着人们的思想方式和行为准则。
“君主制政体借助法律、宗教、声誉等手段，向人们灌输最多的，莫过于服从国王的意志。尽管如此，为了保持名节与声誉，我们也寄希望国王永远不要下达有损声誉之诏令，因为这样会让我们没有能力去侍奉他。
“克里伦拒绝去刺杀法国将军及政治家吉斯公爵，但同意可以率军征讨吉斯伯爵。国王查理九世指使手下杀死圣窑巴塞洛缪之后，又给他的几位郡主下令，要他们谋杀胡格诺派教徒（十六、十七世纪法国新教徒）。在法国西南部的巴约讷郡担任统率的多蒂子爵在给国王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耶尊敬的陛下，在这个郡的居民中，在陛下的军队中，我找不到愿意前去处死胡格诺派教徒的刽子手。他们都是诚实本分的百姓和英勇无畏的士兵。因此，我们一起恳请陛下，指挥我们的百姓和军队去做些切实可行的事情。爷这位很有雅量、光明磊落的子爵，把卑鄙可耻的事情看成是绝对不能去做的事情。“尽管我们英国的政体与法国的政体存在很大的差异，尽管我们为了保护民众的自由和财产而制定了相关法令与宪法，但孟德斯鸠所观察到的法国存在的许多现象，其实在我们英国这儿同样存在。虽然两国政体差别甚大，但两国国王的地位与作用却大同小异。那些既得利益者们绝对想一直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那些还没有得到同样利益的人，在努力去争取同样的利益。所以，孟德斯鸠的格言与他讲述的礼仪，几乎适用于各个宫廷。巴黎的宫廷和伦敦的宫廷一样，都是上流社会人士出入的场所。一个对宫廷的各种情况了如指掌的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社会经验十分丰富的人。在所有的宫廷里，你必定要经常和别人来往，即便你和他们没有什么友情可言；你在和你的敌人打交道时，也不能流露出憎恨；你要去争取毫无美德可言的声望；有些时候你还需要把真实牺牲掉，而去做好表面文章；你会遇到虽很有礼貌，但品质不好的人；宫廷那儿所有的罪恶与美德都被很巧妙地伪装起来，以至于初进宫廷的人如果想对这二者进行理性思考的话，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复杂现实时常会让他感到十分惘然。
你打算去一个国家的时候，最好先认真看一看那个国家的地图。这样一来，等你在那个国家旅游时，既方便又安全。
从我前面所谈论的内容中，你可以得到这样一个明显的结论：你实际上将要走进社会这样一个伟大而重要的学校。与巴黎这所新学校相比，你以前去过的威斯敏斯特和莱比锡只是一个小小的预备学校。你已经掌握的知识与礼节礼貌，只能让你在这所新学校里做个次等生，而非优等生。然而，如果你打算在这所新学校里名列前茅，那么你就需要从拉丁语和希腊语中学习一些不同的知识，我想你一定会有这种打算的。要学好拉丁语和希腊语中的不同知识，需要的是更多的睿智与专注，因为这两种语言与德语、意大利语等语言相比，是比较难学的。我在这儿需要专门给你提一下荷马，他是希腊史诗的作者。创作了西方文学最伟大的两部作品《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与其他希腊著作相比，荷马的著作中既没有太多的方言，语言也并不是特别难，因此你走进巴黎这所新学校之后，要把他的著作作为自己学习的重点。
依靠平日的认真观察，看一看还有哪些优秀学者堪称你学习的好榜样，随后通过努力学习去赶超他们。
